第一章公孙

遥远的天际，薄薄的晨曦徐徐的披洒过来，顿时，笼罩着整片天空，朦朦胧胧、白茫茫的雾气，便仿佛被慢慢掀起的轻纱似的，呈露出了绵延起伏、巍峨高耸的会稽山脉。

会稽山脉，坐落在吴国扬州西南方向，这片山脉连绵数百里，远远看去，就见到满目松柏森森，郁郁葱葱，到得山间，幽游端详，更是千岩竟秀，万壑争流，别有一番胜致。

清晨时分，仿佛一柄宝剑般的耸入云端的赤霄峰，依旧是雾烟缭绕，霭气涛涛。

后峰松林，面壁洞前。

一个大约是十五六岁、面容清秀、一头漆黑长发简单束定、一双眼眸清澈映人的青衣少年，正一脸疲懒之sè，靠坐在洞前左旁的崖壁之下。

他的身前，一堆尺许高的漆黑松木炭，正随着他左手的蒲扇的缓缓扇动，渐渐的燃烧起来，通红炙热，而他的右手，则是抓握着一把jīng致纤细的jīng钢长剑，长剑上面，赫然刺穿着五块切割成条状、细嫩jīng滑的獐子肉。

松木炭越发的通红，而剑上的獐子肉，也是慢慢的焦黄起来，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青衣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灿烂笑容，扔掉手上的蒲扇，倒转剑尖，张嘴就咬下一块外皮焦黄的獐子肉，含到嘴里，闭上眼睛，慢慢的咀嚼起来。

“嗯，外焦内嫩，香滑可口，”好一片晌，青衣少年适才将嘴巴里的獐子肉，咽下了肚，睁开眼睛，砸吧着嘴巴，好似在回味着，自言自语的道，“果然要比大虫肉好吃得多。”

话音刚落，忽然之间，左边的那条碎石小径的方向，传过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音。

青衣少年转头一看，就见到小径那边，走过来了三男一女。

四人无论男女，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只见他们背负着古朴长剑，白衣芒鞋，衣诀飘然，浑身上下，满是飘逸出尘之气，就仿似画中走出的神仙中人。

青衣少年见到这四人，特别是见到后头的那个白衣女子，心中登时叫苦，他连忙的跳将起来，收起脸上的疲懒之sè，朝着四人，恭声叫道：“杨师兄，韩师兄，李师兄，霞师姐，你们早啊。”

三个白衣男子都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但那个瓜子脸、清秀可人的霞师姐，却是板着一张俏脸，粉面含霜，从琼鼻里冷冷的哼出了一声。

“很早吗？我看我们就没有你公孙这么早嘛，”霞师姐，也就是青衣少年公孙的四师姐林霞，一双清亮的眸光，在公孙的剑上的獐子肉一扫而过，抬眸冷冷的瞪着公孙，讥诮的道，“我们才刚刚做完早课，但你公孙，不单早早的做完了早课，而且还已经开始享用起了早餐。”

说罢，不再看满脸讪笑的公孙，转身拂袖便去，迅速的隐入了小径右侧的深处。

剩下的那杨师兄杨行密、韩师兄韩遵，李师兄李成，都是笑眯眯的望着公孙。

公孙用手抓了抓头发，尴尬的嘿嘿一笑：“让三位师兄见笑了。”

当头的杨行密，宽脸上的笑容一收，语重心长的道：“小师弟，你也别怪你霞师姐，她这样子也是为你好，为你着急。你心里可别怨恨她，知道吗？”

公孙苦笑着道：“是。我自然是明白的。”

嘴里这么说着，心中亦是默默的嘟囔：我怎么敢怨恨她这个大辣椒，不说她是师傅的宝贝独生女儿，便是她的那一手炼气期的随风拂柳奕剑术，以我区区的引气期就吃不消了。

其实公孙也知道林霞师姐为什么看自己不过眼。

自己的师傅林啸，乃是本宗六峰之一的赤霄峰首座，jīng修本宗无上宝经《赤霄剑典》，以区区的两百年光yīn，成就金丹初期大修士，号称本宗二代弟子第一人。

即便在吴国地域修道界，他的那一手赤霄大诛魔剑术，都是赫赫有名。

而自己作为师傅的关门弟子，在悬空峰空耗了七年时光，修为居然还停留在最最基础的引气期第一层，比起那些普通的外门弟子还远远不如。因此，不单自己成为了宗内三代弟子的笑话，还连累了师傅，让旁人认为师傅不会教授弟子，误人子弟。

这些传言落到了林霞师姐的耳朵，自然让后者很是不喜。

“你明白就好。”杨行密微微点头，肃然说道，“对了，下月十五，正值中秋，也是我们阳明宗举办十年一届的较技大会的rì子。宗内三代弟子，包括外门弟子，都要参加，你也不例外，而且这一次，你算是第一次正式在本宗众弟子面前露面。”

“届时，还有连山宗、天目门的同道，到场观摩。趁着还有三十余rì的时间，你可要加紧修炼，争取突破。较技大会上，希望你也能给师傅挣一挣脸面。”

公孙听见，脸sè越发的苦了，一张稚嫩的脸，就犹如发皱的橘皮，道：“是，我知道了。”

杨行密凝视了一眼公孙，眸光在他横提着的那把jīng钢长剑上定了一定，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一拂长袖，回身便走了出去。

韩遵上前拍了拍公孙的肩膀，便跟随着杨行密的身影而去。

李成也上前拍了拍公孙的肩膀，他的手指，点了点公孙的剑上的獐子肉，又回手点了点自己，一张胖脸挂满了贼兮兮的古怪笑容，小声的说道：“下回记得叫上我。”

四人飘逸的身影，在弯弯曲曲的隐秘小径上，先后的远去。

公孙抬头，望了望渐渐的明亮的天空，这时候，他的肚子，忽然的发出了咕咕的声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公孙喃喃的说道：“民以食为天。还是填饱肚皮再说吧。”

三下五除二，飞快的将剑上的焦黄獐子肉，大快朵颐，吞了下肚。

“嗯，好吃，好吃。”

公孙吃得那是眉开眼笑，很快就将先前的郁闷尴尬，抛诸脑后，心中痛快了，干脆，就盘膝坐到面壁洞前，从怀中掏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黄皮葫芦，拔开塞子，霎时间，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就从葫芦里面飘散了出来，令人闻之yù醉。

公孙欢喜的嘿嘿一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赞叹着说道：“冰火酿吗？闻起来还不错！不枉我为你花了半块下品灵石。就是不知道，跟爷爷的地瓜酿比较起来，会是怎么样？”

说罢，公孙仰头便将葫芦中的酒水，尽数的倒入了喉中。

瞬息之间，公孙只觉得一道炙热如火的酒线，自喉而入，猛的贯入了五脏六腑，一刹那，全身就仿佛被点着了火似的，眼看就要燃烧了起来，而就在这时，蓦然之间，从四肢百骸，从五脏六腑，猛然生出了一阵冰冷之极的寒意，硬生生的将全身就要冒出的火气，冰冻了下去。

一热一寒，瞬间转换。

全身上下，热冷交替，熏熏然、飘飘然，竟有说不出、道不尽的舒爽惬意。

“好酒！果然值得半块下品灵石！”

公孙禁不住的猛的张嘴，大声赞叹道。

随着他的说话声音，一股冰寒至极的酒气，就从他的嘴巴猛的喷了出来，公孙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酒气在自己的眼前凝结出了一道薄雾轨迹。

说话间，一股强烈至极的酒意，骤然冲上了脑袋，公孙只觉脑门一阵眩晕，抬眼看时，周围天地都在缓缓的旋转起来。

“好晕……”

公孙喃喃的说了一句，手上一松，黄皮葫芦就啪嗒的掉落地上，紧接着，全身力气像似被突然抽走了一般，腰身一塌，整个人便软绵绵的仰天倒下。

“咚！”

倒下的脑袋瓜，砸在石板上，发出了一声脆响，恍恍惚惚中的公孙，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登时，本来已经眯上的眼皮，禁不住的又睁了开来。

眼前本来该是一片蔚蓝纯净的天空。

但是，勉强睁开朦朦胧胧的醉眼，公孙却愕然看见，在自己身体上空一米高的位置，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一朵一米方圆的漆黑乌云。

而且，这一朵漆黑如墨的乌云，正在以中心为基点，仿佛yīn阳鱼般的缓缓的旋转着。

“奇怪……怎么会有这么矮、这么小的云朵？”

公孙勉强地撑着沉重的眼皮，嘟囔着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慢慢的支撑起身体，抬高右手，其中食指慢慢的触向这一朵正在缓缓旋转、几乎近在眼前的漆黑乌云。

便当公孙的右手食指，触碰到这朵漆黑乌云的中心点的那一瞬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到这朵乌云，骤然间，猛的翻腾起来，而且旋转的势头，越发的迅速，没过一会，竟然形成了一个疾速旋转的漆黑漩涡。

这还没完。

紧接着，这个漆黑漩涡，居然就化作了有形墨水般的，顺着公孙的右手食指，贴着皮肤，慢慢的流淌下来。

手掌，胳膊，脖颈。

淌到了脖颈位置，居然分成两路，一路朝着脸部延伸，另外一路，则是向着身体的其他部位，迅速的蔓延开去。

“怎么回事？”

公孙禁不住的瞠目结舌，脸部的看不见，于是就慌忙的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包括裤子，最后全身光溜溜的，只剩下一条底裤套在腰间。

果然就看见那些漆黑的仿佛墨水般的异物，已经涂满了全身各个位置。

到了最后，除开七窍还露在空气中，另外的身体部位，居然被漆黑异物严严实实的覆盖，乍眼看上去，好像整个人穿上了一套贴身至极的漆黑皮甲的一般。

公孙使劲的眨巴着眼睛，好一会，适才大叫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

公孙一边大叫着，一边准备用手搓拭。

说也奇怪。

公孙刚要伸手，布满全身的那些漆黑异物，竟然开始缓缓的渗入了肌肤里面。

“究竟……是什么东西？”

公孙惊骇之极，脑袋登时清醒了许多，张大眼眸，低头紧张的扫视着自己的身体，却见到只是短短的片刻功夫，那些漆黑异物竟然已经全部渗到了自己的肌肤内里，到得最后，全身的皮肤居然恢复了起先的白皙肤sè。

公孙的脑袋里一片混乱茫然。

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之间，右旁道路的那边，猛的传过来了一声略显稚嫩的尖叫，顿时，将公孙惊醒了过来。

公孙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个面容秀美的绿衣少女，正亭亭站立在道路那端，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的身体。

沿着绿衣少女的视线，公孙低头一看，登时察觉过来，此时此刻，自己的全身上下，居然只仅仅穿着一条牛犊短裤。

“啊……”

这时，绿衣少女仿佛终于的清醒过来，她又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那张秀美脸颊忽然的涨得通红，慌忙的转身跌跌撞撞的就跑，片刻之间，就消失在林中的小路。

公孙禁不住的也有些脸红。

“奇怪！这女孩儿是谁？是宗内的其他弟子吗？”

嘿嘿的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左右偷眼一看，四处静悄悄的一片，似乎没有人影，当下连忙捡起衣服，飞快的套了上身，然后捡回jīng钢长剑和黄皮葫芦，沿着右旁小径，匆匆忙忙的朝着前峰自己的那座独门庭院“听剑轩”，快步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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