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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剑江湖》第一章 少年出落桃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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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用一种从天而降的姿势倾盆而注。

这也许是江南的冬天最后一场大雨。

这样的夜晚,自然不会有月光。竹屋在摇摆不定的烛火发出的摇摆不定的光芒里,隐约可见。

这里不是深山,这里人迹并不罕至,那一条在雨水冲刷下仍然不能挣扎起多少泥垢的青石板路说明这里并不如现在这般冷清,冷清的只剩下微弱的烛光,少年微弱的呼吸声,还有烛光前轻轻摇首蹙眉的少妇微弱的叹息。

“暮chūn三月,希望清寒可以熬得到。”在少妇的叹息里,这句话显然是最无奈最悲伤的原因。

许多个暮chūn三月过去,少年看起来依旧如故,气sè不增不减。少妇心中愁绪却随着时间渐渐尘埃落定,脸上看起来也仿佛越活越年轻。

三月的风在江南从来很受欢迎,而比江南的风更受人欢迎的就是三月初开的桃花,就像江南久怨深闺初入chūn的少女,步履从容纸伞遮羞却始终藏不住一抹醉人的颜sè。再添点暮chūn暖暖的阳光,美不胜收。

桃花村偏安江南一隅,风吹桃花chūn意烂漫。桃竹坊偏安桃花村一隅,风吹桃花酒香难散。

“好香,好酒。”清晰而又浑厚,是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人未至,声先至,看来的确是好酒。

青石板的小道并不宽阔,青石板的小道上行人也不多,青石板上的行人脚步声却始终匆忙。

生活在小村落里的人在这样的季节这样天气不耕作就像是乞丐在富人门前不乞讨,和尚在善人面前不化缘,更像是酒鬼在名酒坛前不吞津,谁都不信。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生活在小村落的农夫,他们也是最懂得享受的酒鬼,这样的早晨在耕作之前饱食早餐之后来桃竹坊饮二三两香醇的竹叶青已然是这个冬天他们久违的习惯,却是这个chūn天他们最不能割舍的一件事情。

所以他们步履匆忙,因为他们要耕作要劳动要在秋天向大自然获得回报,但是他们还想喝酒,因为这酒水里有他们一天的希望,一年的希望,甚至一生的希望。

因为这酒叫竹叶青,在适当的时候,又叫女儿红。女儿红可是真是个恰当又极好听的名字。

过了也许有一刻,也许只是片刻。因为等待总是会把时间延长,这是错觉,也是真实的感觉。终于在匆忙的脚步声里也传来一阵并不是很匆忙的脚步声,稳重而又有些沉重,一步一步,明显的不同,却又不是这里每一个人都能分辨的出来的,或许除了老板娘,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分辨不出来才是。

“老板娘,近来可好?”这是那位踩着比别人慢一些的脚步姗姗来迟的中年男人,人既至,问候便至。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李善财李大善人,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不是问话,是一声问候。

只见一位少妇模样打扮的女子缓缓从竹屋走出,举步从容而优雅的从屋前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走下。

少妇身着白衣,外批一件青sè近乎透明的纱衣,身段在白sè的长裳勾勒下修长而不妩媚。少妇脸上带着笑意,是那种可以和桃花媲美的笑容,闭月羞花丝毫不为过。

李善财脸带笑意道:“花娘就不必折煞在我也,在祁门县谁不知道你月花娘酿造的一手好酒。平时忙碌之间虽然时常想起却也分不开身,如今却是我不来都不行了。”

中年男子一身富贵打扮,衣裳整洁,富态初显,满面得意正好似这个季节一样,人老话老口气却比那些干劲十足的年轻人也不遑多让。

月花娘微笑道:“李善人现在生意初成,想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花娘怎敢奢望善人常驻小地。善人便是偶然能够光临花娘也不会藏私,必定会拿出最好酒让善人不虚此行的。”

对于自己的酒,花娘从来不会谦虚,她有这种自信,更有这种底气。

李善财脸上笑意更浓,近乎媚笑道:“花娘说笑了,我这次来……”李善财话到一半忽然停住,因为花月娘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月花娘接着说道:“不瞒李善人,暮chūn才至,花娘这桃竹坊中的酒却也已所剩无几,正愁今年酒水不能撑到岁末呢。”月花娘本来微笑的脸上黛眉微蹙,似乎真遇见了值得她忧愁的事情。

此时的月花娘,不正是那晚烛光中静坐的少妇么?可是显然此时的月花娘愁意比起那夜的确失了一些成分。

李善财知道此行或许又得空手而归了,可是他的那位宝贝儿子,那位小祖宗或许就不好交代了。他也知道月花娘也是位祖宗,她拒绝的事李善财或许更加不敢冒犯。

李善财即将无功而返必然是高兴不起来的,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不敢消失,拱了拱手对月花娘说道:“花娘既然自己都捉襟见肘,那我也只好先回去了。”

月花娘略带歉意道:“李善人既然如此明理,那么花娘在此谢过,欢饮李善人再次光顾。当然花娘更希望李善人下次来只为饮酒,只为一个好酒之人慕酒而来,却不是为了给花娘出如此难题。”

李善人道:“当然,当然。”说完便转身离开。步伐沉重却少了来时的稳重。

桃花村村口,一辆锦帘马车停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而车夫却不在车上,他在喂马。

从马背上带来的甘草并不新鲜,并不比桃花村口的桃花溪边上的即将茂盛起来的甘草甘甜多汁,可是他就这样自豪得有些过分地从马背上取下一把甘草喂着那匹看起来不是很饿的马。

马是好马,可惜只是一匹好看又娇生惯养红鸣叫马,但是车夫还是自豪,甚至自傲,桃花村没有马,连这种红鸣马都没有,何况是这匹红鸣马里面难得的富贵马。

村口进出路过的村民不少,这样的村庄村民一定也是很朴实很热情的。

“客人,河边的甘草很甘甜,最适合畜生吃了,王老头家的牛都很喜欢呢,可是他却说这些甘草不舍得让他的牛吃,他说我们村这个季节一定很多客人来,客人的马也都很喜欢吃。”这已经是第七个村名和车夫这样说。

“我们李府的马要吃特制的草料,这种甘草的确适合畜生吃,可是我们李府的马却不是畜生,它比有些人还高贵呢。”车夫第七次这么回答。

车夫也已经是中年,车夫说话却像个刚刚得到一件礼物急着炫耀的顽童。只是他是在炫耀他的马还是炫耀自己。

村民还很忙,他们忙着吃饱穿暖,他们只能摇头笑了笑。

车夫也很忙,忙着做好老爷交代的每一件事,忙着成为比这些村名更高一等的人,他也只有摇头笑了笑。

李善财来到村口,想车夫招了招手。这是要走的意思,车夫很机灵,就算不机灵跟了老爷这么久也应该变得机灵。

车夫恭敬的弯腰请老爷上车。

李善财自然习惯xìng的上车,只是习惯xìng而已,他没觉得车夫这么做有什么让他值得特别高兴的地方,只是如果车夫不这么做他就会不高兴。

车夫也是习惯xìng的恭敬,却不只是习惯而已,换个身份换个地位他也就不会这么做,可是现在他只有这么做,如果可以,他还能做得更加谄媚,他只能希望他这么做老爷会又一次高兴一下,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知道老爷就会不高兴。

桃竹坊前院,夹道的桃花瓣瓣鲜艳,朝阳已经高得不像朝阳,花瓣已经鲜艳的不像花瓣,更像是调皮的少女争相竞艳。

院子里客人已经走光,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最懒起得最迟的村民也已经开始一天的劳作了。

除了桃竹坊,桃花村的家家落落都已经从烟囱冒出青烟,为这个安静优雅的山村更加添了一些温馨和睦的气愤,这是那些和男人同样勤劳的妇女在为下地劳作的男人细心烹煮午饭,然后等着送到田间和他们一起享用。

而此时,院子里却还有位少年,眉清目秀,身材修长,穿着并不讲究只是平常农家男儿的衣裳,只是整齐的一丝不苟一尘不染。少年开起来正值十七蓬勃朝气之际,只是那清秀的少年脸sè那一缕病态的苍白总是给人留下一点难以忽视的瑕疵,这样天真的健壮的年纪这样的少年,当真让人又喜爱又心疼。

少年名唤少清寒,人如其名,清秀出尘却少了一份健康旺盛的颜sè。

“清寒,时候不早了,赶快收了桌上的酒钱我们出发。”从竹屋里传来正是月花娘的声音,成熟却清晰动人。

少清寒不慌不忙的回答:“好的,娘。”然后又见他还是不慌不忙的开始收集一张又一张竹子做成的桌子上的铜币。

少妇看起来真的是少妇,依然年轻依然风华绝代,可是却有了一个这样正当旺年的儿子。

李府,坐落在祁门县西边,和东边的水月轩,南边的祁家山庄,北边的祁门县衙并称祁门县四大势力。

祁门县城两条街道十字交叉,分别贯穿这个并不小的小县城东西和南北。西边李府这两天正在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不用问也知道李府这种场面必定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李府深处一处院落,豪华贵气,房间里住着的那位身份必定高贵的主人此时脾气却不是很适合他的身份。这位高贵的青年真是李府的少爷,李善财的唯一儿子李牧云。

李牧云正在一个人发着脾气:“没想到我爹亲自去这个面子月花娘都不给,真不知道她一个小小的村妇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和水月轩有点扯不清的关系么,这次我们李府和祁门山庄联姻之后我就去拆了他的酒坊,哼。”接着一声拍桌子的响声从房间里面传出来,吓了外面奴才一身冷汗。这些平实伺候李牧云的奴才知道自己的主人脾气有多么不好,甚至有时候直接殃及到他们。

和李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水月轩,水月轩在祁门县城东边却不是靠近街边,水月轩靠近的是水边,祁门县护城河的水边,这里显然已经是祁门县城的最东了。

水月轩门口柳荫参差,单独开辟的一条通向祁门县东西大街的小路幽静并不宽阔,只能通一辆马车,而且也只有一辆马车被允许来往在这条小道上。

马车停下,下车的以为少妇以为少年。

水月轩门已打开,走出来以为行将就木的老人,老人叫水远,人已老,声明却未老。一手刀法在祁门县乃至管辖着祁门县的水月府都是名声显赫。可是很少人知道他现在正在水月轩,也很少人知道他正是水月轩的管家水管家,更很少人知道水月轩水管家就是闻名已久的“水猿刀”的主人。

水远有些蹒跚的从门里面走出来,走到马车旁边,然后很恭敬的向月花娘和少清寒说道:“月小姐小少爷回来了,快请。”

少清寒微笑,苍白的脸上露出让人心疼的微笑,然后说道:“水爷爷几个月不见,您老还是这么健壮。果然是宝刀未老,哈哈。”说完径直走进门去。

月花娘蹙眉,水远暗自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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