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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七章 岁暮天寒(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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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怒之下,沈理顾不得多想,一把撩开车帘喝道:“停车!”

不待马车停下,沈理便要跳下车,谢氏忙一把拉住:“相公莫急,且再听妾身一句话!”

沈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马车,见妻子阻拦,红着眼睛怒道:“还啰嗦什么,婶娘只有这点骨血,若是真有个万一,我万死难以赎罪?”

谢氏亦不慌张,只顾说道:“不想等到巧月去小解时,也被人错认,依旧是听了这一句‘兰草,二哥要死了’。”

沈理睁大了眼睛,慢慢坐回马车,道:“到底如何,仔细讲来。”

谢氏道:“听腊月与巧月说,对方穿着粗布孝衣,发髻上缠了白头绳,是个十来岁的小婢,见认错人,用袖子掩了脸跑了。”

“认错人,两次都认错人?”沈理陷入沉思。

“不是两次,是三次。等到赵妈妈去解手时,也听到外头有人认错人,说的也是这一句。”谢氏道:“老爷,妾身瞧着,倒像是有人在故意往外头散消息。”

跟随主母出行的婢子、养娘,哪里会接二连三地去客人家如厕,不过是谢氏抱着打探消息的目的,才安排随行众人借如厕之名,四下里探听消息,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

沈理关心则乱,即便听出这话有蹊跷,可到底担心沈瑞,咬牙道:“不行,我要回去看瑞哥儿。”

谢氏拉着沈理袖子不放,道:“相公只是晚辈,就算硬闯着见了瑞二叔,又能做甚?即便瑞二叔真被苛待,上面还有老安人与叔父在,只一句家里办丧事疏忽、奴婢慢待,相公还能说什么?”

沈理皱眉道:“那就束手旁观?这些日子都没有瑞哥儿消息,显然是真险哩,婶娘生前最是仁善,想来有忠仆看不过去,才用如此粗糙手段示警。”

谢氏道:“婶娘大事未完,多少人看着,要是瑞二叔真的病重,大夫早上门了,可见未必是害病。即便真是病重,相公一个人去抢人,也抢不出来。不管到底有甚蹊跷,还是当摊开在族人面前为好。族中有长辈在,就算老安人与四房叔父说什么,也有人能压制得住。”

她是从女子立场看问题,觉得即便其中有古怪,自然而然地想到婆媳不和、妻妾争风,“恨屋及乌”上,并不觉得老安人真能狠心害了自己嫡孙。至于陪在老安人身边的郑二娘,书香门第出身,又有即将扶正的风声,晓得“人言可畏”的道理,就算真将沈瑞视为眼中钉,也不会愚蠢的在这个时候动手害人。

沈理即便牵挂沈瑞,可也晓得自己辈分低,即便是状元身份,可也没有凌驾与族亲长辈之上的道理,独自为沈瑞出头确实难站在理。

他想了想,依旧下了马车,道:“你先家去,我去。只是这其中利害干系,就没有必要对柳芽说了。明悟到这点,沈瑞的心里越发沉甸甸的。从一老一少“服侍”他开始,三人的命运就休戚相关,或许是他想多了,虚惊一场,或许真的生死相连。

等到掌灯入更,王妈妈又来放下幔帐,嘱咐柳芽一回方回了厢房。

沈瑞将柳芽叫进帐子,两人才头碰头地小声说起下午之事。

“下午老安人院子里来了六家娘子,跟来的养娘、婢子二十来人,去厕房的有七人,三个养娘,四个婢子。多是老安人院子里的姐姐带着,可到底是进茅厕,不好陪着进去,都在廊下遥等着。小婢按照二哥交代的,养娘就等她进了厕房,在外头喊一句。婢女姐姐就当认错人,趁着对方没进去说。”说到这里,柳芽不解道:“为甚要挨个说,要是碰上一家两个入厕的,说起此事,岂不是就揭破?”

沈瑞道:“要是只对一两人做戏,万一碰上老实不生事的,将此事当成阴私埋在心里,岂不冤枉。正是要揭破才好,越是蹊跷越是引人关注。”

主仆两人也算是“共患难”,柳芽的胆子也比昨晚略大几分,忍不住问道:“二哥就不怕有同老安人交情好的娘子,将这话转告老安人?”

沈瑞道:“越是与老安人有交情的,越容易多想。若是晓得老安人能狠心对嫡孙下手,谁还敢无忌惮地与她交好?如此阴私之事,背后讲讲还罢,终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柳芽似懂非懂,可心里到底踏实几分,却是困的狠了,说着说着眼睛已经睁不开。沈瑞想起一事,道:“那个兰草是不是欺负过你?”

因老安人上了年岁忌讳,老安人院子里当差的养娘下人,只戴了三日热孝就换成了素服。沈瑞让柳芽选个婢子的名字来说,柳芽选了兰草。

事情若是泄露,柳芽掩面还能遮掩一二,那个兰草怕是难逃责罚。

柳芽耷拉下脑袋,小声道:“小婢在那边当差时,她老使小婢干她的活,还抢婢子饭食,常用簪子戳小婢哩。”

沈瑞“哈哈”一笑,主仆两人各自安置。

不一时,柳芽沉沉睡去。沈瑞为了应对明日,便只有强忍着,睁着眼生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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