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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情泪》第四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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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外面已经暮sè笼罩。

环视房间的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墙上挂着的九面玉牌,雕刻着兰草和灵芝的花纹——那是今年已经收回的药王令吧?药王谷一年只发出十枚药王令,只肯高价看十个病人,于是这个玉牌就成了武林中人人争夺的免死金牌。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今年的十个药王令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他想转头,然而脖子痛得仿佛要折断一般。眼角只瞟到雪鹞正站在的架子上垂着头打瞌睡,长长的银灯上烧着一套细细的针,一旁的药锅里药香翻腾,馥郁而浓烈。

他顿时觉得安心——

那样熟悉的环境,是八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搏杀里,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真是耐揍啊!”睁开眼睛的刹那,第一时间便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冷嘲,“果然死不了。”

他费力地转过头去,看到烧得火红的针在紫衣女子纤细的手里不停地转动,灵活自如。

冷月……一瞬间,他唇边露出了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冷月挑起眉梢,一边挑选着适合的针,一边犹自抽空讥讽道:“我说,你是不是赖上了这里?十万一次的诊金,你欠了我六次了。真的想以身抵债啊?”

“死女人”。他动了动嘴,想反唇相讥,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枯涩的单音。

“哦,我忘了告诉你,刚给你喝了九果人参汤,药xìng干烈,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说话。”冷月看着包得如同粽子一样的陆云在榻上不甘地瞪眼,浮出讥诮的笑意,“乖乖地给我闭嘴。等下可是很痛的呦!”

“死女人”。他望着她手上一套三十六支在灯上淬过的银针,喉头情不自禁地咕噜了一下。

“怎么,你怕了吧?”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动作,她笑得越发开心了。

没有任何提醒和征兆,她一个转身便坐到了他面前,双手齐出,一把三十六支银针几乎同一时间闪电般地刺入他的各处关节之中。她甚至没有仔细看上一眼,但刺入的位置却丝毫不差。

冷月的出手之快,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顿时袭击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脱口大叫“啊,啊”,然而一块布巾及时地塞入了他嘴里。

“别大呼小叫,否则惊吓了其他病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冷冷道,用手缓缓捻动银针,调节着针刺入的深度与方位,直到他全身出汗才放下手,“穴封是好了——我先给你的脸换一下药,等下再来包扎你那一身的窟窿。”

剧痛过去后,全身顿时感觉轻松许多,陆云努力地想吐出塞到嘴里的布,眼睛一直跟着她转。

奇怪,脸上……好像没什么大伤吧?不过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喂,不要不服气。身体哪有脸重要?”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冷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老实说,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只有一面回天令,却来看了八年的病——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之处,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慢慢拆开他脸上的绷带。手指沾了一团红sè的药膏,俯身过来仔仔细细地涂抹着,仿佛是在修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勃然大怒。

“咦,你这算是什么眼神哪?”她敷好了药,拍了拍他的脸,根本不理会他愤怒的眼神,对外面扬声吩咐,“黄儿!准备热水和绷带!对了,还有麻药!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堵窟窿了。”

“好类,马上来!”黄儿在外面应了一句。

“死、女、人。”他终于用舌头顶出了塞在嘴里的那块布,喘着粗气,一字一顿道,“那么凶。今年……今年一定还没嫁出去吧?”

“砰!”突然一个药枕砸上了他刚敷好药的脸。

“再说一遍看看?”冷月摸着刚拔出的一把银针,冷笑。

“咕噜。”架子上沉睡的雪鹞突然被惊醒了,黑豆一样的眼睛一转,嘲笑似的叫了一声。

“没良心的扁毛畜生,连你也嘲笑我。”他被那一击打得头昏脑涨,被她的气势压住,居然没敢立时反击,只是喃喃地咒骂那只鹞鹰,“明天看我拔了你的毛!”

“咕噜。”雪鹞发出了更响亮的嘲笑声,飞落在冷月肩上,并不时拍打着自己的翅膀。

“谷主,全都准备好了!”外面的绿儿叫了一声,拿了一个盘子托着大卷的绷带和药物进来,另外四个侍女合力端进一个大木桶,放到了房间里,热气腾腾的。

“嗯。”冷月挥挥手,赶走了肩上的那只鸟,“那准备开始吧。”

“啊……”又要开始被这群疯女人围观了吗?他心里想着,有些自嘲但却又无可奈何。

十年以来,至少有六年他都享受到了这种特殊的待遇吧?

冷月走到病榻旁,掀开了被子,看着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绷带,眼神没有了方才的调侃:“黄儿,你带着金儿、蓝蓝、小橙过来,都给我看好了——这一次需要非常小心,他全身上下共有大伤十七处小伤二十七处,任何一处都不能有误。”

“是!”侍女们齐齐回答。

陆云看着那些女子手持十八般器具逼过来,身体不由微微一震:他太熟悉这种治疗过程了……黄橙金蓝绿,冷月教出来的侍女个个身怀绝技,在替人治疗外伤的时候,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人长了八只手一般。

一只手刚切开伤口,另外几只手就立刻开始挖出碎片、接合血脉、清洗伤口、缝合包扎。往往只是一瞬间,病人都没来得及失血,伤口就处理完毕了。

可是……今天他的伤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有八只手齐上阵,只怕也来不及吧?

然而刚想到这里,他的神志就开始慢慢模糊。

“麻沸散的药力开始发挥了。”蓝儿将药喂入他口中后,细心地观察着他瞳孔的变化。

“那么,开始吧。”

冷月手里拈着一根尖利的银针,眼神冷定,如逆转生死的神,不断在他身上探视着。

那样长……那样长的梦。

最可怕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却无法从中醒来。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黑sè里,有人在欢笑着奔跑。那是一个红衣的女孩子,一边回头一边奔跑,带着让他魂牵梦萦的笑容:“笨蛋,来抓我啊……抓到了我就嫁给你!”

他想追上去,却无法动弹,身体仿佛被钉住了,急的满身都是汗。

于是,她跑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他再也抓不到那个jīng灵似的女孩儿了。

“求求你,放过昊天吧,放过我们吧!”在他远行前,那个女子满脸泪痕地哀求道。

“我真希望从来不认识你。”披麻戴孝的少妇搂着一个幼小的孩子,一字字控诉,“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

每一个字落下,他心口就仿佛插上了一把把染血的利剑,顿时那颗心就变的千疮百孔一般。

如意……如意……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他想大声呼叫,却叫不出声音。

——怎么还不醒?为什么还不醒!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咦,小姐,你看他怎么了?”黄儿注意到了泡在木桶药汤里的陆云忽然呼吸转急,脸sè苍白,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脖子急切地转来转去,眼睛紧闭,身体不断地发抖。

“出了什么问题?”橙儿见到此景也吓坏了,连忙探了探药水——桶里的活血生肌散是她配的。

冷月只是轻轻摇头,将手搭在桶里人的额头上。

“没事,不用担心。”她道,“只是做梦而已。”

只是在做梦,如果梦境也可以杀人的话。这个全身是伤泡在药汤里的人,全身在微微发抖,脸上的表情仿佛有无数话要说,却被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声来。

“如意……如意……”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反复地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

她叹息了一声:看来,令他这么多年以来如此痛苦的,依然还是那个女人——柳如意。

冷月上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已然十年了。

十年前,她正式继承师命,成为了药王谷的谷主。从此便立下了新规矩:凭药王令,一年只看十个病人。

就在那年冬天,陆云风尘仆仆地抱着一个危在旦夕的小儿,和那个绝sè丽人来到辽河旁的药王谷里,拿出了一面药王令,求她救那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当时他自己伤得也很重。不知道是击退了多少强敌,才获得了这一面江湖中人人想拥有的免死金牌,只是他毫不在乎一直不断恳求她那救个男孩。

两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急切,几乎是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换孩子的命。她给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搭过脉,只是稍稍露出点疑难之sè,那两人顿时便一齐跪倒在门外。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们是双儿的父母。

整整冥思苦想了一个月,她还是无法治愈那个孩子的病,只好将药王令退给了他们。然而最后却抵不过对方的苦苦哀求,她勉强开出了一张药方。然后,眼前的这个男子就开始了长达八年在血与火中辛苦奔波。

十年来,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

她原以为他会中途放弃——因为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赌上了自己的xìng命,一次次地往返于刀锋之上,去凑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药方。

然而,最终她想错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却感觉到手底下的人还在剧烈发抖。

“如意……不是、不是这样的!”那个人发出了昏乱而急切的低语。

什么不是这样的呢?都已经十年了,其中就算是有什么曲折,也该说清楚了吧?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真是想不明白?她摇了摇头,忽然看到有泪水从对方紧闭的眼角沁出,她不由微微一惊:这,是那个一贯散漫的人,不过在他清醒时绝不会有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是应该叫醒他的时候了。

“喂,陆云……你快醒醒。”她将手按在他的灵台上,有节奏地拍击着,附在耳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陆云,醒醒。”

木桶中的人突然身子一震,“哗!”水花激烈地涌起,湿而热的手忽然紧紧拉住了她,几乎将她拉到水中。

“干什么?”她突然吓了一跳,正待发作,却看到对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不由一怔。

那个人此刻正处于噩梦的余波里,来不及睁开眼,就下意识地抓住了可以抓住的东西——他抓得如此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她终究没有发作,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觉他的呼吸渐渐平定,仿佛那个漫长的噩梦终于过去了。

有谁在叫他……无尽黑暗的尽头,仿佛谁在不停地叫他,宁静而温柔。

“呃……”陆云长长吐了一口气,视线渐渐清晰:蒸腾的汤药热气里,浮现出一张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很美丽的女子——好像有点眼熟?

“呃?”他忽然清醒了,脱口道,“怎么会是你?”

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紧握着那个凶恶女人的手,他吓了一跳,忙不迭甩开,生怕对方又要动手打人,想扶着桶壁立刻跳出去,却忽地一怔——因为自己现在还光着身子哪!

“披了袍子再给我出来,”他扶着木桶发呆,直到一条布巾被扔到脸上,冷月冷冷道,“这里可都是女孩子的。”

黄儿红了脸,侧过头哧哧地笑了起来。

“死丫头,笑什么?冷月啐了她一口,转头戳着她的额头,“有空躲在这里看笑话,还不给我去秋之院看着那边的病人!仔细点否则我敲断你的腿!”

黄儿噤若寒蝉,连忙收拾好了药箱一溜烟躲了出去。

在她骂完人转头回来,陆云已经飞速披好了长袍跳了出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养起神来。然而毕竟受过那样重的伤,刚刚动作幅度稍稍一大就扯动了伤口,不由痛得他龇牙咧嘴。

“让我看看。”冷月面无表情地坐到榻边,扯开他的袍子。

治疗很成功。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sè的新肉,并且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来。她举起双手一处处按压着,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不同往rì可以随意打发。

“唉。”陆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冷月不禁白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这样又看又摸,我可是个良家大男孩,你不负责我就去死了。”陆云恢复了平rì一贯的不正经,慢慢坐起身来,涎着脸凑过来,反正我还欠你几十万诊金,不如以身抵债?你这样又凶又贪财的女人,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了,怎么样便宜你了。”

冷月脸sè不变,冷冷道:“我不认为你值那么多钱,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陆云气结,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好了。”片刻复查完毕后,她替他扯上被子,淡淡吩咐,“肺部的伤还需要再针灸一次,别的已无大碍。等我开几服补血养气的药,歇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一两个月?”他却变了脸sè,一下子坐了起来,焦急道:“不行,那可来不及!”

冷月诧异地转头看着他。

“双儿身体越来越差,近一个月全靠用人参吊着气,已经等不得了!”他喃喃道,忽地抬起头看着她,“凤凰胆我已经找到,这一下药方上的数在10000字以上,绝对不会断更的,希望大家放心观看!持续关注!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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