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听闻脸sè一变，身体每个器官的反应在宁凡的眼皮子底下清清楚楚。

这一手露出来，让不少刚刚跃跃yù试想要杀杀宁凡锐气的专家们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两亩闲良地上，生怕献出点让人啼笑皆非的丑态。

与其用读心术来形容察人问道，倒不如用窥心术来解释，通过心理暗示，每个读出音节相对应的反shè，肌体的肌肉收缩程度，瞳孔的大小变化，脉搏的快慢，气息的轻重等等一系列潜意识的细节，都能回馈给宁凡很多信息，再从信息中推敲出事情的条条框框来龙去脉，这便是清门最基本的功夫，察人问道。

“小伙子，年纪轻轻，心理学学得不错。”坐在医生身旁一位戴眼镜的老者不紧不慢地评价道。

老者摇摇头，扼腕叹息地说着，“不过你终究是学艺不jīng。”

摊开布满老茧的手，慈祥地弯弯眉毛，试探xìng地问道，“介意我帮你看看么？”

宁凡的兴致瞬时被老者挑逗起来，用询问的目光回望廖清，见廖清认同的颔首，宁凡便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和老者相对。

“正所谓医者不能自医，你的心情很兴奋，很像过去的我。”老者端起茶壶，给宁凡倒了杯茶，宁凡看着茶水在杯中打旋，像海水里常常出现的漩涡。

“你现在站在镜子前，你看到了什么？”

对上老者那蕴含天上星河般明亮的眼睛，宁凡有些眼花。

“我，看到了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宁凡脱口而出。

“不对。”老者的食指放在宁凡眼前，像钟摆的摇晃，“你看到的，是我。”

收回食指，老者耐人寻味地笑着，眼神极具侵略xìng地瞪住宁凡。

而宁凡像丢了魂似的，傻坐在那。

倚在门口的廖清惊奇地观察着这一幕。

刚刚被宁凡说得面红耳赤的医生此时像吃了兴奋剂一样，自信地说道，“来了，这就是熊老的催眠，三重心理暗示，这小子能记住的东西，熊老都能一一看到。”

老者用指节敲敲茶几，满意地看着宁凡如梦初醒地打个寒战，递上茶杯，说道，“小友，喝口茶平平心气。”

宁凡接过茶，却没有去动，反而是呆呆地看着平静下来的茶水。

无良医生抑制不住地笑了，稍微沙哑地嗓音里透着股高兴劲，“小子，别以为有了点三两三就能上梁山，真正的大师不显山不露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还是回去你的什么门里好好练几年再出来卖弄吧。”

在场的专家们都满面红光，仿佛是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似的，哪有适才被宁凡三言两语给憋回去的挫样？

“吃那么多盐，也不怕得咸尿病？”

宁凡不愧是宁凡，即便在万夫所指的窘境下，说起话来依旧是让人大跌眼镜。

扫向一个个怒发冲冠脖子都气红的砖家们，宁凡不可遏止的嘲笑着。

一语出满堂哗然不止。

“你会不会说话啊？”

“我们差不多都是你的长辈，和长辈说话态度要端正点。”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你还是被动的一方，高调行事通常没有好果子吃。”老者捋捋西服上的绒毛，好心地提议道。

“你在我的心里看到了什么？老先生？”宁凡对面前这位真正身怀本事的老人很尊敬，无视其他人的鱼鱼之音，由衷诚挚地问道。

“你的一部分过去。”老者双手合拢，身体前倾，拉近两人的距离，“不得不说，我熊鸣声阅人无数，但你的过去是我见过最有趣的。”

说到这，熊鸣声的脸上泛起苦笑，嗫嚅着，“众所周知，世间本不可能出现两个相同的事物，可.......”

“可我的过去和你的过去是如出一辙半点不差的，对么？”打断熊鸣声的话，宁凡扶扶眼镜，温柔且倨傲的笑容挂在清秀的脸上。

“你怎么知道？你当时不是被我催眠了么？”熊鸣声的瞳孔难以察觉的一缩，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犹豫，不敢相信地问道。

只见熊鸣声时而锁眉，时而舒展，时而沉思，时而释然，虽然看上去很滑稽，但宁凡还是忍不住为这位一心思考学问的老人致意。

房间内的焦点已经不在讨论如何完成对廖老爷子的任务，转变成一老一少的交流，而廖清作为本次任务的委托人，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门口观赏僵局。

俄顷，熊鸣声一拍大腿，幡然醒悟道，“难不成，难不成是你催眠了我？”

此言一出口，一阵倒吸凉气声在别墅内此起彼伏。

熊鸣声身为国内外公认的读心术泰斗，登上美国时代周刊，被评为手无寸铁便能威胁全世界的第一人，在读心术的领域里独树一帜，开辟出用催眠的心理暗示来探测人脑的纲目，夸张点说，差不多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能得到熊鸣声的肯定，无疑是种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待遇。

宁凡淡然地将茶杯递还给熊鸣声，俏皮地说道，“老先生先喝口茶平平气。”

熊鸣声听见宁凡学着自己刚刚很骄傲的语气，爽朗地大笑，将尚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说道，“你这杯杀威茶我喝了，这回能讲清楚了吧。”

宁凡也被熊鸣声这位好xìng子的老人逗笑，重新为熊鸣声斟茶，熊鸣声偶然一搭眼，咦地声惊叹，看着茶水形成的小漩涡说不出来话。

“这.....”

熊鸣声心情复杂地抬起头，正好碰上宁凡凑上来的眸子，黑白分明中仿佛藏着些东西，声音冰冰凉凉，激得人心里发虚，“你现在站在镜子前，你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自己。”宁凡拿过还在打旋的茶水，细细地吹风，呼出的气过于用力，不光吹出几滴茶水，还吹出了异响。

声音将熊鸣声从催眠半梦半醒中惊醒，满头冷汗地瘫软在沙发上，脑袋里像壶咕嘟咕嘟烧开的一大锅水，年岁稍大，宁凡的催眠好比把锋利的尖刀，在他的脑海里剜来剜去，空留yīn冷和疼痛在颅腔里回荡。

“看来你好久没被人深度催眠过，抱歉，深度催眠前的心理暗示我给得太快了，导致你没法很好的从催眠中转换出来，你的颅压现在有点高，需要医生么？”宁凡探出手按摩着熊鸣声的太阳穴，试着和熊鸣声交流。

熊鸣声摆摆手，喘着粗气，勉强说道，“不用，缓一缓就好。”

“果然是后生可畏。”熊鸣声因疼痛而发白的脸孔满是欣慰，扶额说道，“我给你两次心理暗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你给我的心理暗示？”

擦擦冷汗，熊鸣声不解地问道，“但是我很不理解，你是如何做到短时间内将我深度催眠的？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心理暗示仅限于浅度催眠。”

宁凡听后笑了笑，啜口清茶，深沉地说道，“因为从你递给我茶到我吹茶的整个过程，你已经被我催眠，你说的只能对一半，我给你的不是两个心理暗示，是六个，从你和我说话的一开始，我就将心里暗示有意无意地通过对话和动作传递给你，你想催眠我的时候，其实你早已不知不觉被我催眠，包括后来你和我交流，我再明着把你催眠，当时你一直处于深度催眠的审问状态。”

熊鸣声感觉有些血压升高，口干舌燥，讷讷地说道，“我花了三十年研究的课题，关于无声无息的完成催眠，你竟然做到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