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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日行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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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在日益消瘦。

颜淡已近心神崩溃。

小狐狸蹭到她身边嗯嗯啊啊地叫唤。一日十二个时辰她至少有十个时辰对着小狐狸。不论她走到哪里小狐狸竟然有本事把她找出来然后讨好地在一边蹭着。开始几天还好可是被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过十天没有人能受得了。每次她想把它甩下的时候它都抓得死死的一面哀哀地叫着她都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实在是惨绝人寰。

于是在剩下的两个时辰中她连做梦都能听见小狐狸的声音梦中都是小狐狸在她身上蹦。

一日到紫麟那里蹭饭余墨琳琅居然都在。

“子炎他很喜欢粘人只要是喜欢的人他就会黏上去。在狐族的时候他每时每刻都要跟着我别人碰一下都会不高兴所以这次父亲才不得不派我来。现下你解开了他身上的咒毒他似乎又很喜欢你比原来跟着我的时候还要黏。”琳琅说。

颜淡看着扒着衣袖的小狐狸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才会不这样?”

琳琅笑笑说:“可能是成年之后吧。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化成*人形应该会改的。”

颜淡问:“他离成年还有多久?”

琳琅算了半天:“大概还有一百五十多年吧。”

颜淡埋头去切烤羊腿上的肉。

紫麟心情舒畅大笑三声手上的青铜酒盏咔的一声被他捏扁了。

小狐狸仍旧在颜淡身上蹭了又蹭嗯嗯啊啊地叫唤。

余墨拿起一边的手巾抹了抹嘴角站起身来:“我明早要出门就先回去准备诸位少陪了。”

紫麟了然地点点头:“早点歇息罢。”

余墨走过颜淡桌前只见她跪坐着挪了两步道:“山主……”

余墨站定了:“怎的行如此大礼?在下不敢当啊。”

“正好我也想出去散心不如我和山主同行一路上也好照应山主的衣食住行。”

紫麟立刻接上一句:“你可是忘记了还有三尾雪狐么?你若走了谁来照顾他?枉费他对你这样看重。”

余墨嘴角带笑:“也对莫要辜负了人家。”

小狐狸跳到颜淡肩上嗯嗯啊啊地往她颈上蹭。

颜淡想了想:“我有遗言。”

余墨说:“请讲。”

“等我死了以后小狐狸就托付给你了千万要替我好好待他。”

余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紫麟将膝上的小老虎抱到桌上让它舔沾了酒的筷子一指颜淡:“你知道什么叫黑心?她的心肠最黑。你知道什么叫坏心?她的心肠最坏。你知道什么叫毒么最毒的砒霜都没她毒……”

颜淡忍不住分辩:“砒霜才不是最毒的。”

天边泛白眼下春意渐浓天也亮得越来越早。

余墨将包袱放进船舱然后一撩衣摆坐在岸边的木桩子上长腿交叠遥望远处。不多时只见一个人影越来越近瞬间就到了眼前。颜淡抱着包裹看了看身后长吁一口气:“终于甩掉了我们快走。”

余墨抬手一拦:“我可没答应过。”

颜淡嘟着嘴挨到他身边:“余墨余墨……”

余墨轻轻笑道:“怎么你连三尾雪狐的撒娇法子都学过来了?”

颜淡恶狠狠地说:“如果你这次不帮我我就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都黏着你把你烦得晚上睡不好夜里做噩梦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开。”

余墨点点头干脆地说:“尽管来黏好了。”

颜淡无言以对忽见远处一个小黑点正一跳一跳地朝这里蹦跶:“他又找过来了猎犬的鼻子都没他灵。”

余墨站起身掸了掸衣袖:“我来教你两招看好了。”言毕手指凌空虚划立刻形成一个透明的结界。小狐狸本想扑过来的结果一头撞在结界上在地上滚了两滚冲余墨亮出爪子叫了两声。

余墨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眸变得殷红和他对峙的小狐狸连毛都炸起了跌跌撞撞退开两步。他一转身勒住颜淡的腰身拉近了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看着小狐狸:“我的人是你碰得的么?你还有一百五十年才化人拿什么和我争?”小狐狸耷拉下耳朵哀哀地叫唤可怜兮兮地看着颜淡。颜淡已经完全游离界外人事不知。

余墨一把将颜淡拉上船:“好了我保证以后他都不敢缠着你。”

颜淡坐在船头许久才吁了一口气:“余墨你这招釜底抽薪好生厉害。”

余墨用竹竿在岸上一点小船离岸:“这叫斩草除根。”

颜淡钻进船舱找了毛毯就在软垫上倒下:“好困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到岸了叫我……”

颜淡醒来的时候正好天黑从船舱里探出头问:“我们要去哪里日行一善?”

余墨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做这件事?”

“我认识你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多少总知道的我就是看你一个眼神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么。”

“我就是看到你一根头丝都猜得到你在想什么。”

余墨微微笑了:“我们去南都那里是大周的国都最为繁华可以下手的凡人也多。”

颜淡忍不住道:“凡人的精魄多半肮脏亏得你还不在意。”

余墨长眉微皱隔了片刻道:“其实凡人中也有纯净魂魄的。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一个是个盼着夫君高中后来接她的女子。只是那书生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却再没来看她。她等了很多年还是一直在等。”

“那个书生还活着吗?要是还活着我就把他割成一块块。”

“不知道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凡人一般都活不了太长。”余墨顿了顿又接着说“我那时还没见过那么纯净的魂魄就迷了心窍化成那个书生的样子去找她。她故去的时候以为真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来了还算心满意足。”

颜淡想了想:“虽然于她来说你所做的也不算是件坏事。不过于理来说就是天理不容了。”

余墨轻轻一笑:“后来我的确是被打回原形了。当初从那个女子那里赚来的修为半点不剩还折损了不少原来的修行。”

颜淡心中一顿忍不住道:“原来你是真的被打回原形过?谁有这本事?”余墨没回答。她顿时了然:“是……那个夺走你异眼的那位美丽的花精姑娘?哎呀原来你这么痴情人家这样对你你还念念不忘被打回原形都不记恨。”

余墨板着脸:“谁说我喜欢她我明明是——”

颜淡已经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顾自己:“人世自古有情痴莫问何处是沧桑。余墨我当真对你另眼相看了。不过看现在这样那位美丽的花精姑娘肯定是不要你所以你才一直形影单只。不过古语云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又好比水流东逝一去不回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伤心了!”

余墨忍无可忍:“颜淡!”

“什么?”

余墨一指船舱:“你还是太困了再进去睡一觉。”

周仕明是个恶霸祖上颇有些产业横行乡里近十年本还想继续去南都城开枝散叶将恶霸事业扬光大只可惜当朝的睿皇帝圣德大周国泰民安南都城更是到了夜开户门、路不拾遗的境地将他开山立派的愿望给生生扼杀了。

周善人是周仕明收的养子承了养父的姓本来的名字就叫善人。周仕明甚是满意于是没有再赐名。周善人司职跑腿如果有哪家大姑娘生得还入眼立刻冲上前抢了人就走。附近乡里人都避之不及。

阳春三月春水如碧。岸边桃花三两枝已初绽花颜灼灼其华和树下水边的人相映衬花颜之艳人面之娇恍如画卷。

“江南好翠竹直做箫送与哥哥带吹出一支桃花调问这箫好勿好……”水声哗哗江南水乡的渔女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将渔网撒下。三五个渔女聚在一起笑语唧唧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周善人挺胸凸肚冲过去抓人。渔女们惊叫一声纷纷往江中跑。最后一个跑得不够快被周善人一个饿虎扑食抓住。那个渔女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半瑟瑟抖模样可怜。他扳过渔女的脸瞧了瞧正要扛起人带走忽听岸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他抬眼一看眼睛顿时直了。

一只细白的手抓着鲜嫩的桃花枝摇了一摇却没能将桃花折下花瓣簌簌落落地掉下来。她皱了皱鼻子回头笑着向身后的年轻男子说了句什么。那年轻男子抬起手将她攀着花枝的手给拉了下来也笑着回应了一句话。

周善人站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见那年轻公子举步往对岸的桃花林走去留下那个女子独自在树下的石头上小憩。他松开渔女大步冲过去一把扛起那个少女沿着堤岸往上游狂奔。

那少女几拳打在他背上也是轻轻的不痛不痒。她打了一阵就无聊地缩回手嘴角带起几分狡黠的笑。

周善人越跑越快但见江中心一艘画舫正顺流而来大声叫道:“停船快停船靠岸!”画舫上的船夫听见他的声音齐齐往岸边划来。周善人不待画舫完全靠岸立刻跳了上去红光满面:“我今天抢到个好的说不好义父以后还会赏给我们底下的!”

少女嘟囔了一句真是一屋禽兽。

周善人没听清在她身上一拍:“别怕你跟了我们以后可要享福了。”他走进船舱将少女扔在锦墩上谄媚一笑:“义父你看这个丫头生得如何?”

周仕明正躺在软垫上身旁有两个水灵灵的丫鬟为他捶腿窗格边的沉香炉正升腾起袅袅白烟周围弥漫着一股清甜之气。他身上穿着一件蜀锦的袍子白白胖胖保养得甚好左手拿着一只碧玉鼻烟壶手指也是白生生、胖乎乎的。

他一挥手捶腿的丫鬟立刻退到一边周善人也识趣地出了船舱。

“你叫什么?”

少女坐在锦墩上看了看周围微微一笑:“我叫颜淡。颜色的颜清淡如水的淡。”

周仕明看着她:“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颜淡叹了口气:“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不知道也不行了。”她仔细地瞧着对方由衷地说:“你一点都不像恶霸反而像享清福的富老爷。”

周仕明大笑:“你这小姑娘真有趣!要知道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懂吗?”

颜淡点点头这句话她最懂了。

周仕明站起身来慢慢向她走去:“既然知道我是谁了你也该知道还是乖乖听话的好不然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颜淡一脸诚挚地开口:“大叔你的下巴上有五根胡子没刮干净左边那个鼻孔里有三根鼻毛还有右边眉毛上的那颗痣上有根……”周仕明脸色铁青几乎被气炸了伸手去撕她的衣衫突然身子一轻砰地一声在船舱的木墙上撞出一个洞来。

余墨走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又呼的一下把人丢到船板上转过头看颜淡:“你是要等到被人赚去便宜才动手么?”

颜淡衣袂轻拂弯腰从那个被周仕明撞出的缺口走出去恶人先告状:“是你来得太慢害我差点被那个白胖子欺负。”

船舱外的甲板上十来个家丁手执木棍短刀等在外面周仕明一边揉着老腰一边大声痛骂周善人:“我叫你去找几个模样好的结果弄来那种臭丫头还有一个男人!”

余墨轻撩衣摆也弯腰从缺口走出来仪态雍容。家丁看见对方双手空空跃跃欲试正要上前但见余墨一拂衣袖所有兵器都飞上半空咚的一声掉进水中。

他语气平淡慢条斯理:“若是想活命就跳下船去。我数五下还留在船上的我就不客气了。一二……”他刚数到三一群人已经争先恐后爬上船舷扑通扑通往下跳。周仕明虽然胖但是身手矫健不输少年利落地跳上船舷突然脚踝一紧被一股力道往后拖去。

余墨正好数到五很是遗憾:“只剩一个也好聊胜于无。”

颜淡蹲在周仕明身边手上还牵着一根麻绳是刚才顺手在船板上捡的麻绳的另一头正卷着周恶霸的小腿。

周仕明颤巍巍地指着颜淡:“你这……你是妖怪妖怪!”

一个寻常女子怎么会有力道把他这样的成年胖子从船舷上硬生生地拖回来?除了妖怪也不会有别的解释。

颜淡晃着手中的麻绳但笑不语一直看到对方头皮麻才慢悠悠地开口:“唉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这句话还是你说给我听的呢。”她用绳子戳了戳周仕明露齿一笑端的明眸皓齿:“你的肉长得白花花的似乎很好吃。”

周仕明嚎叫一声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拼命蒙头往前爬突然眼前出现一幅淡青色的、苏绣精致的衣摆。他抬头一看又哭号一声往左边爬。余墨抬脚踏住他的蜀锦袍子慢慢低下身:“她骗你的。她一向觉得凡人肮脏怎会想吃你的肉?”

周仕明颤巍巍地抬头看他。

余墨和善地笑了:“她不吃我吃。”

周仕明双眼一翻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余墨衣袖一拂一柄短剑已经拿在手中在对方肥厚的双下巴上比了一比:“先从哪里开始割比较好?”

颜淡蹲在他身边轻摇手指:“还是取精魄吧万一割得不好痛死了怎么办?”

余墨说:“先割再取精魄。”

周仕明一翻身跪下了:“两位大仙你们就给我个痛快吧我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颜淡没理他:“先割股吧那里的肉比较有韧性。”

余墨手中的短剑上移了几寸:“还是耳朵比较好。”

周仕明捶着船板哭道:“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余墨叹了口气:“男儿流血不流泪做人要有骨气你哭什么?”

“我知道我作恶多端、十恶不赦不该欺男霸女、欺善怕恶你们就饶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说什么也不敢做坏事了。我、我对天誓毒誓!我绝对不会再做坏事不然……”

余墨突然望向一旁眼中杀气微现一把拉过颜淡往边上滚去只听一声清锐的金铁之声劈下船板上顿时破了个大洞江水涌进画舫。

一位水墨长袍的年轻男子立足于船舷之上衣袖翩飞修眉俊目手中长剑一翻指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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