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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桃花劫》如梦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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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梦一场究竟是梦见了人生还是人生入了梦?

***

那是一座桥叫奈何。桥下流淌着一条河流河里的水不是绿的不是清的而是泛着浑浊的颜色随便捡个石子儿丢进去都不会起浪花只是噗通一声就没影了。

奈何桥边传说是开满了彼岸花的那个亡灵之花日日夜夜汲取着奈何水里的阴寒日复一日红艳如血。花丛中还立着块石头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人名往来奈何桥边的亡灵有很多会绕道到那大石头边上一遍遍地找寻着自己的名字又或者从地上捡起个小石子在上面刻名字刻完就是痴笑悲凉的笑幸福的笑。偶尔也会有一对对来的亡灵拉着小手儿刻下彼此的名字顺便亲亲我我温存一阵阵才依依惜别跨过奈何桥。

一对男女在这奈何桥边依依惜别女的红了眼接过男的递上的彼岸花枝眼泪开了闸。男的便搂着她细声细语别怕我们已经在三生石上刻了名字我们下辈子一定会在一起。这彼岸花便是见证它的地府的情花守情之花……

“那叫石蒜地府用来酿酒的。那石头倒是块天石不过它每天都会自动去掉那些名字刻了也没用。”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郎情妾意。那对男女惊诧地循声望去现桥边不知怎么站了个娇俏玲珑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绿衣裳手里拿了个细长无比的汤勺看着他们满脸的揶揄。

女子埋头进了男子怀抱:“萧郎我怕……”

叫萧郎的抱住女子轻声安慰:“别怕我保护你。

奈何桥边的绿衣女子的脸结结实实地——黑了。她忍无可忍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扯起一抹狰狞地笑万分艰难地咬牙开口:“我说你们快点行不行?我时间不多了真的。”

“你是谁?孟婆吗?”女子在男子怀里探出脑袋瞅着她递上来的热气腾腾的一碗东西。

“我姓白。”

女子小声嘟囔:“孟婆原来不姓孟啊。”

绿衣彻彻底底便黑了脸。

难缠的男女总算依依不舍过了奈何桥又上来一个清隽的书生模样的人那书生模样的人似笑非笑看着姓白的鬼吏看得她翻了白眼才轻轻浅浅地笑着开了口:“你想起你是谁了吗?”

绿衣皱眉:“我姓白。”

书生微笑:“真的?”

“……我姓霄?”绿衣苦恼地抓抓脑袋“我叫霄白。”

她叫霄白是这奈何桥边的一个小打工的除此之外她毫无记忆已经不知多少年。

“归灵你还不走?”

一个淡雅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叫归灵的男子看了一眼赶到的黑衣黑男子他瘪瘪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揽过姓白的小女子在她唇边轻轻一触轻道:“兄弟下辈子再见了。”言罢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奈何桥上。

霄白傻傻看着瞅了一眼手里的长勺和碗慢慢蹲在桥边欲哭无泪:他走了他走了他没喝他没喝……阎王又、要、找茬了……她怎么就那么命苦啊稀里糊涂不记得自己是谁就记得个名字就算了还因为这样被阎王揪着当苦力情何以堪啊嗷嗷……

“霄。”

“清许你来了啊。”

霄白瞅了他一眼依旧对着勺子呆直到他走到了她身边把她轻轻揽到了自己怀里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狼狈地推开他。

“霄?”

他那样好看的眉目皱了起来眼里澄亮的目光像是被乌云挡住了一样霄白很深刻地抽打了自己的小魂魄:叫你人渣叫你人渣!

云清许墨欢离职后接任黑无常的新手。他面容身形之精致霄白只想到了两个字来形容他——清澈。清澈至极。霄白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黑无常明明是个芝麻绿豆的小鬼吏怎么有人可以把它当出天神的味道来啊嗷嗷——只要他一皱眉地府上上下下艳鬼冤鬼阎王谛听只要会爬的曾经喘气的或者有两个眼珠子的通通都会露出心疼的表情继而是用眼神把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千刀万剐!

而她区区看奈何桥的小临工霄白就是那个被众人活生生剐了不知道多少刀的可怜虫!就因为他云清许的分外“青睐”!

“霄你不高兴看到我?”天人的语气带了点儿小哀怨。

霄白的心顿时哆嗦得跟个筛子似的她连连点头马上又摇头现他眼神更不对劲了之后又猛然点头:“高、高兴啊哈哈我开心死了!清许大哥你就是那地府的阳光啊嗷!你大驾光临霄、霄白简直是想死啊!啊不想得开心死了啊哈哈!”

阿弥陀佛求求你饶了我吧大神!

“真的?”

云清许露齿一笑衣带翩飞。他接过了她手里的勺子朝她点了点头轻道:“我帮你你歇会儿。”

周围光芒一片。

绿的红的黄的黑的全是眼睛。

霄白含泪:“大神我……”不想死得太快。

云清许没有理会她狰狞的小眼神只是淡淡一笑朝着几十丈开外三生石边的又一对小情人招招手。那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人相互看了看女的忽然两眼放光二话不说对着男的狠狠一脚踹去提着裙摆纤纤来到了奈何桥边娇羞无比地接过了孟婆汤递给了她身后紧紧跟着的男人。

“快喝了赶紧死过去吧。”

男子哀怨:“阿英……”

女主娇羞地笑了却是冲着云清许她扯了扯他的衣摆轻道:“我生无可恋觉得活着也没意思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帮你的忙?”

“阿英啊!!!”

“滚。”女子眉毛都不抬。

云清许微微一笑:“对不起我有伴了你还是喝了汤与他一起过去吧。”

阿英立马含泪哆哆嗦嗦接过他递上来的碗眼泪一颗两颗滴在碗里混着汤一并喝了依依不舍地跨过了奈何桥。

霄白的心在咆哮——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劝半个时辰罗列三生石无用论以及彼岸花等于石蒜花又名蟑螂花才能扯过一对鸳鸯喝孟婆汤他大神凭什么招招手就行了啊啊啊!

云清许把蹲在桥边的小家伙的表情尽收眼底嘴巴露出几分宠溺地笑。

“霄。”他轻唤又把她往怀里揽“霄弱水三千我云清许只取你这一瓢饮。”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无比是温柔缱绻的。

霄白的脑袋却乱作一团她知道地府上上下下红的绿的黄的黑的所有眼睛的主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她就是那个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砸中脑袋的幸运鬼啊云清许那么个人只钟情她这废材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可是……

她轻轻推开了他抬起头难得认真地告诉他:“云大哥我……不记得自己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心动的感觉我……你还是去找一个又漂亮又不傻的吧我……”

一瞬间云清许的眼里露出几分伤痛。他稍稍退后了一些把勺子交还给了她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看着她。

“霄霄。”

他只是叫着这个名字静静地笑。

霄白闭上了眼睛扭过头去看奈何桥下的水。那水漆黑黑一片川流不息。没有人知道忘川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去往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忘川的水究竟是暖的还是热的。就像她一般没有记忆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我等你。”末了他轻道。

***

“白婆婆又轮班啊。”鬼吏笑着招呼。

霄白咧着嘴把手里的勺子一放乐呵呵地走下奈何桥。忘川边上开着红艳艳的彼岸花或者是曼珠沙华。本来挺美的名字但是被来来往往情侣鬼们用鸡皮疙瘩无数的语调念了无数遍让这名一出就带着淡淡的鸡皮味儿于是霄白更喜欢叫它石蒜花或者蟑螂花。

世人都说它有毒其实却是酿酒的好材料。捣碎了和其他作料一起酿它个三个月一开坛便是清香弥漫了。她没别的本事就会两样一样是烧孟婆汤一样是酿石蒜酒。孟婆汤是没有鬼吏希望喝的石蒜酒么本来倒还是有人会喝只可惜她刚开始不叫石蒜酒叫蟑螂酒。久而久之就没人再问这酒叫啥名了所有人都死活不喝。

会喝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墨欢前些日子已经升官去了天上一个是云清许。最近又多了个人叫裴言卿。

那个人长得一副桃花相还带着双桃花眼十足的纨绔子弟。

那个人许是和阎王爷带点儿裙带关系来了地府不仅不用过奈何桥反而在忘川边上的桃花林中搭了个小院子住了下来。他日日最大的兴致边是关上门看着忘川水日复一日地过着日子。

与他相识应该是缘分。那日霄白值完了班正抱着个酒坛子追着白无常跑死活想让他尝尝她改良的偏方。结果白无常跑得无影无踪她却稀里糊涂进了裴言卿的院子。

进都进了她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裙带关系”的住处。那院子里开满了桃花院中小屋是用乌木搭建的别致得很。他就坐在窗栏边上黑如墨柔顺地垂挂在床边衬着他一身的白锦煞是好看。他的脸也是轻盈俊秀眼角眉梢无比精致。

于是霄白认认真真寻思着阎王是不是好个男风什么的特色。

只可惜有些东西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有些人也是就是看看罢了骨子里那叫禽兽。

那个漂亮的公子哥儿本是闭着眼休憩听见声响便睁开了眼眼底桃花无数流光溢彩。他盯着闯进院子的娇小身影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那是个绿衣的小丫头拿了个绿缎带绑着有些乱的头怀里抱着个酒坛子两颊通红眼神却飘忽得很四处打量着这个小院见他睁了眼她摆明了想逃跑。

霄白摸了摸鼻子正打算着怎么开溜却见着对面那妖精禽兽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劫色。”

……

劫……劫色?

霄白的下巴摇摇欲坠她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还有无耻成这样的……男人!

她干笑着后退几步瞅着门就想溜:劫色?笑话!要劫色干嘛不劫云清许去啊!他被劫还会温柔地笑到劫匪骨子里都酥了劫他?天大的笑话!

“怎么劫完想溜?”那人轻笑。

“……”

那人盯着她眼睫轻垂:“薄情。”

“……”

霄白脑袋嗡嗡响里面有个洪亮的声音在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世道变了啊变了啊……

与疯子计较输了疯子都不如赢了比疯子还疯子。霄白英明神武地决定:不再纠缠赶紧走人。只是抱着个坛子实在不是很方便她跌跌撞撞往门口走一不小心就撞掉了坛口的封泥。

顿时酒香四溢。

那个禽兽的眼睛眯了起来从窗台上跳下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的酒。

“好香。”他眯眼笑。

“……它叫蟑……石蒜酒。”总算是有个赏识的人了霄白激动之余还记着换了个名字。

“送我吧。”禽兽大言不惭。

“你……”无耻!霄白瞪圆了眼马上反应过来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好好不许反悔!你喝!”

一坛子酒结识了两个无聊到极点的人。

一个无聊得变着法儿酿酒一个无聊得把忘川都快望出了一个洞。

裴言卿成了第三个喝她酒的人霄白怎么好意思和他见外呢。于是乎虽然这个人是有点儿禽兽但是总得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一来二去无聊的人和更无聊的人成了酒友。

听说阎王听了有人报告这回事用了四个字高度概括了他们这两个酒友:蛇鼠一窝。

究竟是不是一窝呢霄白和裴言卿都不清楚。熟悉之后霄白才现原来无根无底的人不止她一个裴言卿也是。他们两个都是没有任何的记忆不知从哪儿来不知到哪儿去过不了奈何桥做不了人只好在这地府里面稀里糊涂地住了下来。不同的是霄白有云清许大神罩着所以当了个小差裴言卿没人罩着所以自力更生在忘川边上选了处好景致搭了个小院子当起了废物。

两个废物在一个极其偶然去情况下终于相遇了。

那天又是轮班霄白抱着新酿完的酒又去找酒友。酒到半酣她抱着坛子痴痴笑:

“狐狸你说你在上面会不会有夫人?”

裴言卿把玩着被子轻描淡写:“应该没。”

“孩子呢?”

“基于上面那个理论上应该没有。”

霄白瘪瘪嘴捶桌子:“只是理论啊……”

地府是太阳照射不得到的这儿的白日只是比晚上多了那么点光亮却足够让院中的桃花若隐若现。裴言卿的眼里有点湿不知道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他本来就昏昏欲睡。他眯着一双桃花眼眼色如勾。

“怎么你关心?”

这一声柔得很让人心痒。

霄白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放了根柳枝他的话就像是一阵风吹得那根柳枝摇摇摆摆欠打得很她被挠得难受不知不觉脸都红了只好倒了满满一碗酒一灌而下。

“果然好酒!”她沉静夸道后面还剩下半句讲了不大适合那是要人家讲的:不愧是霄白手艺。

姓裴的禽兽的笑容带了几分揶揄他挑眉看着她眼眸越像狐狸。

他轻笑道:“小白你就直说了吧你到底关心不关心?”

霄白深深觉得这人是禽兽。

地府没有四季只是这会儿霄白不知道为什么桌子也烫凳子也烫酒也烫人也烫。她干涩笑着挠了挠脑袋打算从里面揪出一两句反驳得他颜面无光欲哭无泪尊严扫地结果结果想来想去还是在他揶揄的目光中两眼一白醉倒在了桌上上。

醉了醉了真好。她听到姓裴禽兽有些诧异的声音:“小白?”

她在心里干笑:啊哈哈老子醉了啊最了啊~真的你看多纯然多自然多适时啊刚才的奇怪的问话你就让它随风散散散散散去吧……老子没那丢脸的时候老子拿是醉了醉了醉了嗷嗷~

“真的醉了?”裴狐狸喃喃。

霄白在心里猛点头:真的!!

“醉了啊呵……”

裴狐狸这句话摆明了不是对她说的而是自言自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婆婆的心又开始筛子一样的——

哆嗦。

不祥。

绝对的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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