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以为孙子被车祸吓着了，眼中竟有泪光。

忙安慰道：“小翰，都过去了，别怕。咱们回家去。”

当即就让媳妇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等何治国办好手续后，一家五口就开车回家。

一直沉默的秦小川突然对何治国说道：“爸爸，等事主家属来了，您让我见一下。”

正准备发动汽车的何治国愣了一下，奇道：“你见他们做什么？小心他们拿你撒气。什么事爸爸去处理，不用你出面。”

秦小川仍坚持：“您就让我见一下吧！否则我心里不安。大不了我不说话就是了。”

何治国将汽车驶出医院，上了主车道。

才对儿子说道：“你只管把自己训练搞好。等他们家人到了，我让你悄悄地见一下。”

秦小川在n市读书加工作，已经八年了。对这里比较熟悉。默记了行车路线，见汽车开到东区，进入一个叫“玫瑰花园”的小区。待何治国停好车后，秦小川忙主动地把妈妈手中的行李拿到手中。

奶奶欣慰道：“咱们小翰出了次事，竟懂事不少。”

其实秦小川不知道他家在哪栋，找个事拖延时间来掩饰而已。

等他随着家人进入眼前这栋高档住宅楼里，乘电梯到了八楼。王淑娟开门后，秦小川还是被房内奢华的装修给震撼了。

进门的客厅很阔朗，约有三十几平方。在客厅和饭厅的连接处，还有一个楼梯旋转上去。就眼光这么一扫，一楼大约也有一百五六平米。只是不知道楼上有多大。

房间的装修是乳白色调，配有同色系的家具、沙发。客厅的角落桌几上还放置有瓷瓶来装饰。沙发的前方还铺有绿色的地毯，让人觉得舒适而雅致。

还没等秦小川打量仔细，王淑娟对儿子说道：“小翰，你上楼躺会。等妈做好饭你再下来。听话。”

原来自己的房间在楼上。秦小川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就上楼去了。

等他到了二楼，却又傻了。楼上有四个房间，哪间才是自己的呢？有一间门是敞开的，一看就是书房。另外三间却都关着门，也不知道哪间才是。幸好家人没跟上来，只好小心地一间间看。

右手的第一间竟是健身房，放置了跑步机和哑铃等健身器材。在左手向阳的第一间，秦小川在里面发现了网球拍及运动装。房间内的书桌上，除了有电脑外，还放有和这张脸一样的照片。就这个房间了，秦小川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进门后，就打量房间内的摆设。除了一张大床、衣柜及床头前的书桌，偌大的房间竟简洁得很。没有多余的少年玩具什么的。只是墙上贴了许多奖状及荣誉证书。

秦小川忙走近观看。见几乎每张奖状都是体育比赛获得的名次，不由地哑然失笑。

自己自小身体单薄，家里也不重视。从小学到大学，体育分从来都不及格。但自己偏偏还酷爱体育，尤其痴迷网球。总能挤出时间看些网球比赛。大学体育课选修，自己就毫不犹豫选了网球这一课。

不料想自己魂魄出窍，竟附到一个如此有体育天赋人的身上，而且还是个专练网球的。是不是日有所思就夜有所梦，自己还没睡醒。想到这，对着粗壮的胳膊狠狠地掐了一下。胳膊上传来的剧痛，疼的他嘶嘶直叫。窗外耀眼的阳光，照的整个房间却又那么真实。

秦小川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本相册。仔细看着相册里的每一张照片，一直到看完整本相册，秦小川恍然感叹。

这个何翰和自己的生活轨迹是多么的不同。每张照片上都是露出一口白牙在笑，阳光中又有些憨态。十张照片上所穿的衣服，有九张都是运动服。自己曾几何时是多么渴望这样的生活，但现实总是很遥远。连梦里都没曾出现过。却不想一场车祸把自己换了个人。

可这何翰又去了哪里，他死了吗？

正在他愧疚难安时，爷爷拎着两个包上楼了。一个是网球包，另一个却是书包。爷爷看着孙子情绪不佳，将包放到床上。

坐在他旁边安慰道：“男孩子就得经点事才能长大。以前你爸总是都把你安排好了，弄得你一点心眼都没有。做事毛毛躁躁，没个定性。瞧这次祸可闯得不小吧！以后可得稳重点。要学会长大。”

秦小川点头称是，表示接受爷爷的教诲。

爷爷的神情虽严肃，但话却慈爱得很：“都怪你爸把你逼狠了，我瞧练那网球怪苦的。赶紧抽空多歇歇，睡一会吧！等饭好了，我来叫你。”说完拍拍孙子的头就出去了。

秦小川等爷爷出门后，就打开书包翻看。见里面有一台笔记本电脑，隔层放着大学语文及英语等教科书，还有学生证和一些文具用品。另还有两条内裤。

见学生证上注明：何翰、n大13届体育系。

秦小川苦笑：自己凭空小了八岁，还真赚了。自己当年就想考入n大，但可怜就差三分而入了理工大。不曾想这场车祸不但实现自己的爱好，还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自己占据这个身体哪里能心安理得。思及此，幽幽地叹了口气，倒床就睡了。

梦里似有个声音在叫他，他想回应，就是说不出话。正焦急间，被人拍醒了。

“小翰，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反正都已经发生了，别想那么多。起来吃饭。”

是奶奶的声音。秦小川睁开眼睛，见爷爷也站在一边，正满脸担忧。

忙呐呐道：“我听见有人喊我，就是说不出话。爷爷，那人死了吗？”

爷爷脸色黯然，沉默了才说：“医生说了，生命没有大碍。等手术后慢慢恢复就行。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遭遇这种晦气事，搁谁家都不好受。偏何家人觉得孩子逃过一劫，就是大幸，吃饭时怕何翰在意，都笑呵呵的。丝毫没责怪自家孩子。

饭后，秦小川很自然地动手收拾桌子，准备洗碗。可把他奶奶吓坏了，连连阻止。

“快放下，你哪会洗碗。我和你妈来收拾，这里不用你忙活。”说着就把孙子往客厅推。

爷爷笑道：“福祸相依，谁能说得准这是不是好事。经过这次车祸，小翰可真懂事多了。得了，你别拦着。他要做就让做吧！男子汉总得长大。”

秦小川忙知趣地又去了饭厅，帮助妈妈收拾饭桌。把碗碟都归拢到洗菜池里，熟练地堵塞放水，滴上几滴洗涤精，麻溜地洗起碗筷来。

王淑娟看呆了：儿子可从来没做过这些啊！咋动作这么熟练呢？

当然这还不算完：秦小川洗完碗筷，又利落地把厨房清理了一番。将厨房用具一一归拢到位，又拧干抹布，把桌子擦了一遍。

王淑娟暗暗纳罕，见儿子埋头做家务，走到客厅。

压低声音道：“这还是我儿子吗？咋像换了一个人？”

何治国嗤道：“可能惹了祸，怕我们责骂他。这才勤快起来，抢着干活。这样也好，以后他要做什么，就让他做。也算他老子没白损失。要说这次也危险，幸好他还没事。交警那里摆平了，就是不知道事主家人怎么说。这可有点头疼。”

爷爷警告道：“毕竟是小翰撞了人家，你可别昧了良心。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也算给小翰积福。”

何治国连声称是。

秦小川虽在擦桌子，耳朵却听着客厅的动静。见这家人如此明理，心里感动。

心想：反正都这样了，我在一天就孝顺他们一天。就冲他家的为人，我也不能伤人家的心。只是我家人要是这样该多好。

说起秦小川也是可怜。他还有个哥哥，他妈当初生他时，实在是想要个女儿的。却不想遭了一番大罪后，还是儿子。心里就很不喜欢。一家人的宠爱都落在哥哥秦小山的身上。

秦小川自小就识趣，家务活干得麻溜顺手。而秦小山却被惯坏了，上学不行，偏还喜欢折腾。高中毕业后，在老家做了几年生意，也没见他赚多少钱。

由于秦小山时常在县城往来，认识了一个城里姑娘。两人结婚时，应嫂子家要求，硬是在县城买了套商品房。秦家本是农村户口，家里也不富裕。忙活大儿子结婚花了一大笔钱不说，还要掏出商品房的首付。顿时有些捉襟见肋。频频向刚工作的小儿子伸手。

秦小川见家里艰难，也从没拒绝。经常把自己搞成个穷光蛋。

想来自己这次车祸，何家人也许会赔一大笔钱。自己亲妈是高兴还是伤心，秦小川不知道。

突然有些后悔想见他们。结果明摆着，偏自己找不痛快。

下午何爸爸依旧出门去处理他闯的祸，秦小川在家里面对爷爷奶奶及妈妈的关怀，依然心虚和愧疚。良心上实在承受不了了，就借口身上伤口疼，回房间一个人慢慢消化这突来的变化。

坐在床头怔怔地看着书桌上何翰的照片。那张年轻的笑脸让秦小川难过。因自己的过马路走神，害得这个何翰不知魂归何处，这让秦小川无法原谅自己。

最后下定决心，想向人家坦白。咬牙站起来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