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渐渐过去，左墨的伤势也渐渐痊愈，但他每日里除了早上会出去跑步之外，其余时间都躲在房间里看书。

这个世界的文章跟他以前所接触的古文大同小异，他前世中文也算不错，但看这里的书却显得很吃力。其实不光是他，恐怕一些名校的中文系博士也会吃力。

“忽一日南岸，论之长短，曰山青水复……”

他看着看着不时会念出声音来，倒也自在的紧，而且前世的他看惯浮华，今生只想好好安稳的过一辈子就好，重生到韩宗元这个平时木讷的人身上似乎再合适不过。

“你是想考状元么？这么用功！”柳菁推开了门看着他道。

她似乎没敲门的习惯，也没男女的忌讳，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今日的她穿着一件绛红色的衣衫，外面披着一条简单的披风，红的是衣服，白里透红的却是脸蛋，而且说话间那种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的味儿很是引人，他想如果自己的夫人是眼前女子的话他会主动跟她搞好关系，只可惜不是……

“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便是读书，为什么非要考状元才能读书？”左墨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

“你胆子太大了，这话要是被外面的老夫子听到你要死了！”柳菁吓了一大跳，这世道文风盛行，左墨的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左墨摇摇头，他忘了这里不是他的世界，有些话可想而不可说。

正自琢磨，原本严肃的柳菁忽然笑了起来道：“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酸溜溜的书生，偏生我爹还想把我许配给莫秋生那个秀才！”

左墨倒是听说过莫秋生这人的名头，笑着说道：“怎么，莫秋生可是江东乡试的第一名，是咱们江东最为有可能三元及第之人，你也瞧不上吗？”

“我喜欢武官，那些手臂一挥千军万马奔腾的场面多气魄！书生便是状元又如何，终究还是书生，礼数太多，简直能烦死人！”柳菁随口说着，心里琢磨着刚才左墨无意间的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左墨不再多说，只是继续将眼睛放在了书籍之上，柳菁轻易不会来找他的，找他那就一定是有事情，对方都不急着说，他也懒得去问。

“对了，我爹说城南店里面缺个伙计，想让你过去帮忙！”柳菁心中奇怪感觉更胜，他总感觉眼前的韩宗元简直换了个人一般，那种随意淡然的气质让人说不上来什么味儿，总有些让人难以在他跟前掌握主动的感觉。

左墨收起了书道：“好啊，我早想出去看看！”

柳菁心里别扭，她原本以为韩宗元听到自己爹爹让他做个普通伙计一定会大反常态的反对抗拒，怎么都想不到他表现的这么自然，仿佛……仿佛你就是让他收拾茅房他也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跟我走！”心里别扭的柳菁没什么好脸色，说完转身就走。

左墨收拾了一下身上质朴的衣服，让开了半步跟着柳菁往外面走去，衣着跟举止的缘故，让人感觉他仿佛是柳菁的下人一般，虽然他这个下人皮囊不错。

出了门，左墨迎着刺眼的阳光挑了挑眉头，门里门外似乎两个世界，出了柳家大门整个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他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世界，不免过多打量。

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乌烟瘴气，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天空碧蓝如洗。

上了马车，一路行去人群熙攘，挑担卖菜的，扛着糖葫芦的，卖首饰的，算命的……完全就是一副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

柳菁抽空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有什么好看的吗？”

“恩，很好看，格外真实！”左墨头也没回随口回答。

柳菁顺着他目光看去，正巧马车路过一家**门口，柳菁看到门口拿着手绢的一些风尘女子在招摇吆喝，她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左墨当然不知道自己被人误会了，等马车停下他才回过头来问道：“到了么？”

柳菁心里对他有气，没好脸色道：“当然到了，赶紧下车！”

左墨不明所以，但也不去计较，下了车后就看到眼前的一处店面之上挂着一块柳家布行的招牌，里面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一些客人在挑选布料。

“这可是从京师方向弄过来的上等云绫锦，小姐您真有眼力！”裁缝师傅殷勤的介绍着，常年的经验锻就了他的眼力，他一看便知道眼前的女子非同一般。

“这料子的确是不错，可惜涂丝过亮，不合适！”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带着股柔柔的味道，让人听了骨头都软了三分，虽然背着左墨，但仅从背影便能判定这定是一位出色的女子。

“那您再看看这素箩纱如何？”裁缝师傅也不泄气，继续帮着介绍。

“我再去别家看看吧！”女子微微摇头，示意没看中的料子，领着丫鬟就要出去。转身之时正看到左墨跟柳菁迎面走来，女子眼睛一闪盯着柳菁顿时就移不开眼神。

眼看要擦身而过，女子拦住了柳菁回头问裁缝师傅道：“师傅，这位小姐身上穿的料子你们这有没有？”

裁缝师傅这才注意到二小姐来了，上前殷勤打了声招呼抱歉道：“这是我们二小姐，她身上的料子这批进的比较少，已然是卖完了！”

“无妨，这位小姐想要的话我放置的有一些，这就找人帮你取来！”柳菁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女子身上贵气逼人，想来不是一般人物，所以才会大费周章的去拿自己帮姐姐存放的料子，反正比较多，卖一些也无妨。

“那太好了，价格好说！”女子高兴说道，对柳家二小姐的身份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你回去找我丫鬟红儿去拿，她知道在哪？”柳菁回过头来吩咐左墨。

左墨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跑腿的差事，仅此而已！

柳菁没想到左墨竟然会拒绝听自己的，眼睛一瞪微怒道：“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吗？”

“二小姐，别让人笑话柳家！”左墨平淡回答一句便再也不吭声。

这时几个裁缝师傅也注意到了左墨，其中有人是见过左墨的，两个就近的人互相打了个眼色难掩异样。韩宗元服毒的事情虽然不说沸沸扬扬，但全江东倒也没几个人不知道，只是有人见过韩宗元样子，有人没有见过，仅此而已！

柳菁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怒视了一眼左墨再不争执，反而使唤了一个裁缝师傅去拿。

女子这时候才注意到左墨，原本她以为左墨只是柳菁的一个跟班而已，此时却难掩好奇。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袍，五官算得上俊俏，但最引人的不是这些，而是他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那里面藏着一些跟他年龄和旁人不同的东西，让人情不自禁的就细细打量。

察觉到女人打量，左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再没反应，如此倒是惹得女子惊讶起来，她自负容貌，倒是第一次碰上对她容貌反应如此平淡的男人。

布料一刻钟不到便取来了，付了钱临走的时候女子满意的笑着说道：“二小姐，我叫秦竹韵，咱们今个就算认识了，以后有什么好料子要帮我留着，我会常来这里！”

柳菁点头答应，等两人走了出去，店里面稍稍安静的时候柳菁才看着一个年岁较大的老人叫道：“钱师傅，我爹让他来这里帮忙，您不用多想，只当他是普通伙计就好！”

柳菁没介绍左墨的身份，事实上她也不用介绍，几个裁缝师傅眼神交流之下早就将左墨认了出来。

“二小姐放心！”钱德金忙点了点头。

“那我便走了！”

钱德金连忙起身相送，到了门口眼看着二小姐上了马车，钱德金这才脸色转淡的看着左墨道：“东边柜台处缺一个伙计，你就在那照料着！”

他没叫姑爷，只当左墨是个下人，柳菁不介绍他身份本身已经说明了问题，钱德金老来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左墨答应着就走近了最里面比较清静的一个柜台，那里摆放的布料大多是一些劣质粗布，上面倒是有价格，这个不用左墨操心，只管卖就是，而几个裁缝师傅由于看不上他也没跟他交流，他乐的清静，倒也悠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