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末年，那时沉重赋税压得穷民贱商喘不过气来，引得各地百姓揭竿起义，誓欲改朝换帝，一时间天下动荡，诸国征战不休。

余小小是个很普通的农民，原本命中注定他碌碌无为，可是有一天战乱祸及到他的家园，一支大秦乱军闯进村庄，肆意烧杀掳掠。

那天，他躲在山上看着妻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轮流玷污，双眼喷火却无可奈何。

随着千夫长的命令，村庄付之一炬，成为历史长河的一道浪花。

他跪在妻子的坟前大哭一顿，面对无名村庄的遗址立誓，以后要成为大人物，一个没人敢招惹的大人物。

于是，那年的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大秦倾覆。

……

小小王朝并不小，它在动乱的年代默默崛起，吸取暴秦倾覆的教训，以‘顺民’为建国基语，招纳千千万万的农民，凭人数纵横沙场，开创万里江山。

太祖皇帝余小小登基以来，广纳良言，减赋税，办科举，立都察，废铜烙之刑，宦官不得言政，后世子孙要深入民间了解民生疾苦，才有机会触摸朝堂的那把椅，承不世帝业。

据说登基大典的时候，宫里宫外高呼万岁，余小小甚是不喜，大骂：“千年王八万年龟，哪来不朽江山，谁再说这等浑话朕便砍了你们的王八脑袋。”

百官肃静。

侍卫威武。

万民喜极。

勤明历七年，官员各司其职，商道熙熙攘攘，百姓安居乐业，千国来朝，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气象。

谓之天下第一大朝。

百万枯骨，江山泣血，一段段峥嵘岁月谱写不朽的篇章。

江山如画，好一片如画江山。

……

西南边塞有座方蜀重城，终年黄沙飞扬尘土蔽日，天赐军第五军团奉命驻此，警惕虎视眈眈的蛮国。

月亮是白的，苍白的白。

门庭森严的城主府，正在上演一场惨剧。

“若你交出那卷书，我饶你不死。”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是个穿着灰色大衣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周围环绕着数十铁卫，他们抽刀出鞘，冷漠指向半跪着的小杂役。

这个小杂役面容清秀，身上的衣服仿佛缝了无数遍，到处是颜色各异的补丁。

小杂役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放下双亲遗体，仇视中年男子残忍地目光，肩膀缓缓抽搐起来，笑容甚是心酸。

笑举世无亲之苦。

“他们一生勤勤恳恳，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要遭此死罪。”小杂役攥紧拳头，紧盯城主棱角分明地面容。

第五军团的团长，也就是方蜀重城的现任城主，闻言漠然：“错在生你。”

“你之罪，罪不该乐施行善，得到那份谢礼。”

小杂役怒极反笑，从怀里取出一卷浅蓝封面的书籍高高举起，瞧得城主贪婪的眼神，目呲欲裂地说道：“朝廷有明令，你这般嚣张行事，你就不怕皇帝降罪吗？！”

城主环顾在场所有的人，嗤之以鼻道：“山高皇帝远，我不说，他们不说，还有谁知？”

这句话独独漏了小杂役。

而小杂役知道，这是特意告诉他的。

因他将死。

“我看过这卷书，虽不懂打打杀杀，却也擅长逃跑。”

“想要有未来，总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我想试试。”

“试试逃亡，试试复仇。”

“试试将来，能杀一杀你们。”

粗衣长袖拂去脸颊的泪，小杂役把手上的书卷撕成两半。

一半投向身前，一半掷向身后。

脚步一转一跺，孤独的青色旋风从左边破开缺口，开始狼狈逃亡。

“我要你死，你必须死。”

方蜀城主讥诮，灰色大衣翩然自动，一指点出，逼得青色旋风出手相阻。

小杂役捡起扫帚，往前一戳，点向那根可怕的食指。

两者相触，扫帚分裂成无数条细碎的竹丝。

少年狂喷了一大口血。

食指携风雷之势，将近肺腑。

小杂役不退反进，双手抱拳轰向它。

指骨碎裂，少年的中指。

食指力竭，小杂役借势。

像条狗般仓惶而逃。

“你能挡住一个人的怒火，那如果是千千万万个人呢？”

“从今以后，我名东方天下，我就是人间，我便是全天下千千万万的人。”

“誓报今日大恨。”

发现撕成两半的书卷竟是寻常礼辞，又听到庭院内不断回响地声音，中年城主的脸色铁青得可怕。

……

世界每天死去的人很多，没人会记得曾经有个小杂役家破人亡。

除了故事的主角，或者故事的毁灭者。

洛阳城，一个青衫少年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两眼空洞无神，唯有细看，才能捕捉到隐在深处的那抹焰光。

那抹焰光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愈演愈烈，直到发展成一片火海。

纯粹的火海，滋润仇恨的种子。

它破开坚硬的外壳，慢慢地生长，长出了嫩芽，第一根树枝出现了。

两根、三根、十根、百根。

火海中，沐浴着一棵参天大树，没有想象的灰烬。

……

自从逃出城主府，东方便离开方蜀重城，避免大军受命入城搜查。

既然无法预见未来，那就刻苦研习那卷书记载的修行方式，努力挣脱命运的魔爪。

他敬畏生命，正因如此，这段时间来，他绝地炼心，挑战生命的极限，想要理解活着的意义。

与火山喷发的岩浆拼速度，从万丈悬崖纵落，同虎狼争斗，无一不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东方天下知道，今后的人生，必定是条血腥可怖的杀伐之路。

杀者无情，非无情，是忆有情所欲耶！

“一朝破虚，乃知大道。”

城南有片荒废许久的丛林，东方靠树抱膝，默默回想家人共聚的时日，然而一切都被无意得来的无字书彻底埋葬。念及此处，小杂役潸然泪下。

他怅然长叹，估摸着天色将黑，正准备回返住所，一片秋叶随风舞动，慢慢落在他的脚旁。

看着凋零的叶子，一招漂亮的蜻蜓点水，翻身跃上树枝，纵目眺望，他的眉头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