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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杉?霞?》第三十四章 晤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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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迟缓缓将蒙头的黑纱拉下,又遮住了脸面。等二人一战胜黎绍之,立时便须离去,此刻旦夕楼外,不知已有多少北霆门后援?说道:「既是如此,起手便一块儿上。」

康浩陵却道:「你先等等,我要试刀。」

殷迟与黎绍之方才仅走了数招,便知此人是名难得的对手,自己也想和他多打,可眼前又不是同门演武,乃是劫牢逃命,又劝:「你是剑士,又不使刀,试刀也不忙在一时――」

康浩陵道:「不rì我南霄门和北霆门便要有一场大拚斗,我要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我此时身体虚弱,正好试招。」这是五月十六,距夏至节的五年清算,只有六天了。

殷迟当即明白。康浩陵是说,此时蹲监蹲得体力不济,若能验证自己的打法有道理,来rì定然能胜过这强劲对手,只得应道:「是。」他听康浩陵的话听惯了,现下也不过是照旧而已。

他二人一问一答,旁若无人,黎绍之却没斥骂,嘿嘿笑了两声,道:「欢迎之至。我也想知道你小...小...小子悟到了多少。」他不说「小杂种」等骂人之语,那是还念着师弟的旧情了。

康浩陵问殷迟:「殷迟,你看不看得清?」殷迟不明他意思,便道:「我曾在一座地底城中住了好些rì子,要以耳代目,还可以应付。」

康浩陵支吾几声,忽然叫道:「我看还是点个火照明好。」突然间楼道中火星飞溅,黎绍之和殷迟一愕,只见火星散落地下,登时火光冒起。便在此时,康浩陵手上的北霆门刀从火光中倒翻上来,斩向黎绍之左肩。

黎绍之与他交上手,这才发现地下几堆茅草已被烧着。原来康浩陵先前拆解他二人战局,暗暗将茅草踢出楼道来,趁着那声叫嚷,打着了火石,引火燃着茅草,这却是他想到先前偷袭黎绍之那次,曾经误使茅草燃烧,他心中一直存着火烧旦夕楼之念,藉此发挥,实则是自己不擅夜战,料得到黎绍之一招,可没法招招猜中,索xìng一举两得。

殷迟笑道:「烧得好。」见黎绍之右胁露出破绽,急欺上前,待要进攻,黎绍之左手三指扭向康浩陵右腕,单刀已护住了右胁空隙,身子右转,刀刃外翻。殷迟滑步闪开,让康浩陵去和黎绍之斗。

康浩陵悬腕避开黎绍之那一扭,心中也不禁赞赏:「他不怕兵刃,敢以几根手指来扭我持刀之手,不只是仗着力大而已,也看准了我由剑转刀时斧凿痕迹太重,无法反攻。」这种种计算,远比身体变招要慢,渐渐地他不再「思索」如何由驰星剑转为列雾刀,不去想如何由轻变重,使出流星式剑招时,右肩自然而然运力,带动刀势,令得原在手腕上作功夫的剑术,忽而又变为绕身搂头斩下的刀法。又打一阵,心思又慢慢跟了上来。

这样使刀相当费力。康浩陵习于持剑,剑刃是两面伤敌,飞动灵巧,转侧间随时可以削到敌人;刀却唯有一刃,着着都需以刀刃或刀尖攻出。他这时才知,自己在牢中思考刀剑互转,毕竟纸上谈兵为多,真正拿刀在手,才知刀剑有多大分别。「要使出旦夕之诀的真意,终须回到『无刀之刀』与『无剑之剑』的境地,但我手上明明有刀,怎能假装无刀?」

再斗一会,手臂开始发酸,虎口早已磨破,知道手腕扭伤是迟早的事,但敌人执刀却如吃饭一样习惯。他越来越心急:「我再诱不到他破绽,便要回到这黑牢中了!我...我是否感念他恩德,根本不想伤他?」

烟雾渐浓,三人呼吸渐感不畅,自己人和敌人的身形都瞧不清了。康浩陵忽想:「他若非顾忌殷迟偷袭,岂非一早便胜了我?待到他全力发动,我更难出去,难道青派和冷云痴的图谋就此不能通报赤派了?」义父的教导顿时压过了仁德之念:「大事为先,仁德次之!」

一想到此,脚步加快,一招流星式剑招绕着黎绍之身体转动,一边计算下一步。流星式这一招本该从某一方位随机刺出,剑不过腰,剑尖所指也是敌人的小腹气海,但他打算变为列雾刀,那便应错步拉开与敌身距离,再拦腰抹过。而敌人被他带着转,这一刀是要正面斩入对方身体。黎绍之多半挡得了此刀,但背上将会露出绝大空隙。

这时他的心思已与肢体同步,甚至超前,那招流星式又绕了半圈,将黎绍之背脊暴露在殷迟面前。黎绍之知他在诱导破绽,不能让他得逞,接连格开康浩陵的六下伪招,大喝一声,抡刀砍向康浩陵右肩。是否会令故人之子终身残废,那实在是顾不得,因为背后有一个yīn狠的剑士,还正在觑着自己要害。

康浩陵知道右肩危险,却没法反应,因为他不知自己根本无须挡架。原来,他手臂、腰腿已随着脑中的灵光同时发动,身体急缩,黎绍之刀锋由他肩旁二寸掠过。他心中一宽,右肩奋力振动,

像一道波浪从手臂上传了下去,与列雾刀极为相似的一招回抹,陡然使出。黎绍之刀锋才落,身躯还未重新平衡,将避不开这拦腰一抹。

当时康浩陵心中空白,身手却感到无比滑顺,好似一个机关弹开了,以后的器械便运转不休。牢中大半年岁月的苦思、方才生硬的交战,皆是为了弹开这机关而准备!

他看见黎绍之脸上露出惊异神sè,浓眉挑起,面部肌肉扭曲,那是当真感到xìng命交关的危急。他心中大喜,此时黎绍之已不是甚么送饭给他的「黎老兄」,只是一个必须打倒的强敌。这名强敌露出退怯模样,哪怕只有一分一毫,也助长了他的自信和战意。

那一瞬间,他连让殷迟掠阵的念头也没有,只感觉那一下回抹定可嵌入敌人身体――这乃是全力武打时的直接感觉,有若鸟兽感应一般,往往十分准确。

殷迟虽不知康浩陵念头,但一见黎绍之背脊转向自己,马上领会。剑尖直指黎绍之后心,身与剑一起激shè而出。眼看「奥支刀法第一」便要死在两个少年的夹击之下。而决定他生死的,是康浩陵忽显滑顺的刀剑互转,也是生平第一次的领悟。

殷迟画水剑何等快速,楼道烟雾渐浓,再看不到黎绍之确切方位,但一剑已刺入敌人身体。这一剑之快,黎绍之决计不可能移位躲过,况且前面还有康浩陵的一刀?

然而,剑一入体,殷迟即知不对:「怎地不是内脏,而是骨骼?」他自幼在无宁门习练剖尸之技,兵刃触到人体甚么部位,手上都能分辨,况且这一剑刺入不深,便被骨骼所阻挡住。他心中一怔,剑招立变,反手拖拉而下,要滑到并无肋骨阻挡的后腰,再行深深刺入。

他在浓烟中看不见康浩陵和黎绍之二人,不知康浩陵斩中了黎绍之没有,但此剑已刺在黎绍之的肌肉里,除非黎绍之倒地,否则绝不会离体的了。谁知拖到一半,剑上猛然传来一股撞力,「铮」地一声,手上一轻,二尺剑竟被斩断!

殷迟大惊后跃。他万想不到黎绍之有如此大的本事,居然被刺中后仍可不顾前后夹击,反手斩断他短剑。他手上断剑还剩着一尺多,那刀仅斩去剑头。此时各牢房囚犯被浓烟呛得sāo动起来,他无法再听明动静,心想黎绍之能出刀来斩自己的剑,一定是身前危机已解,康浩陵难道遭了毒手?横剑叫道:「康大哥――」却听康浩陵道:「咱们快撤!」

殷迟朝着声音伸出手,又怕黎绍之来攻,说道:「你拉我一把。」这时手背上有物轻轻触碰,他并不反击,那正是康浩陵伸手来探,一碰着他手,便将他向楼梯拉了过去。二人朝空踢出,试探梯级,随即一齐跃下。

从楼梯逃往前门的一段路全然黑暗,又有烟雾扑面,接着便望见前方有着光亮。殷迟在纵跃之间,忽然想起自己从天留门地底城逃出的那一刻时光,其后便是受虐和浸刑,那一个清晨,恐怕是他此生身体健全的最后一刻了。

但觉清风袭人,二人已穿出了旦夕楼门。穿出之前各自出招护身,殷迟眼明手快,一眼看见司倚真仍在门前,抢上去断剑挥出一记虚招。画水剑虚招也如实招般骇人,司倚真哪能分辨?身子急偏,又已被殷迟攫在怀里,断剑指住了她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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