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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天幕》第八节 表哥是狗我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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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一个人的世界里,在风雨叵测的荒野上前进,去寻找自己生命中的原始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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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嘉云毕业于台大人类学系,跑到圣巴巴拉加州大学读博士,后来从加州搬到田纳西。表嫂在田纳西大学教历史,膝下惟一的小女儿娇宠之极,每天按时弹琴、游泳、温习功课,由表哥遵从表嫂制订的时间表全程接送。除此之外家中还有一条短毛小母狗,拉屎撒尿、准点散步,忙得表哥没完没了地伺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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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色小母狗是表哥从动物避难所领养的,大眼炯炯大耳悬垂,是只杂种的“比苟”。我自己人高马大历来喜欢长相和我接近的动物,怎么也弄不懂表哥居然能在这只小菜狗身上找到可爱之处。我向表哥吹嘘我在可可西里养过狼,在中东养过的德国牧羊犬一顿饭也得吃掉这么一只菜狗。立在一边的小“比苟”聪明伶俐,立即听出我没说好话,进而纵起鼻子朝我一通河东狮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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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地理和文化环境造成不同的生活习惯,我住在新华社宿舍旁的小公园每天早晨都有几十个老头儿手提鸟笼得意洋洋地“遛”鸟,自由的飞鸟成为完美的笼中宠物,袖珍而经济。我在美国公园碰到的洋人只在大自然中“看”鸟,手中遛的往往是体形硕大、面目狰狞、四处乱跑、自由便溺的大洋狗。这也许同中国人口众多、公共绿地狭小有关,就像乒乓球、台球、麻将在中国普及,而棒球、橄榄球、高尔夫球则流行于美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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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遛狗,我在堪萨斯州小石城有过一次意外遭遇。那天我正沿林荫蔽日的石板路踯躅而行,冷不丁路边跳出一条龇牙咧嘴的大洋狗。恐惧中我本能地弯腰捡砖头,可整洁的地面一无所有。迎面而来的大狗是一只十分罕见的马斯提夫,有点像福尔摩斯连开6枪才打倒的“巴斯克维尔的怪犬”,古罗马人曾用它和狮、虎、熊、牛做角斗。这只宽头、扁嘴的怪物体重超过80公斤,一般人肯定不是它的对手。我由于紧张、惊慌而肾上腺素上涌,怀着人人可理解的惊恐满地乱抓。最后俯首撅臀摆出广阔天地屡试不爽的姿势,等待“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可不论我怎么下蹲就是吓不走它。这只大脑袋家伙不但不走,还朝我吐出半尺长的大红舌头,学着我的窘态把大脑袋贴向地面,滑稽地朝我摇尾巴。

表哥听罢我的遭遇哈哈大笑,说狗在不同地方也有不同的习俗,中国狗把下蹲看做捡石头,而美国狗把下蹲理解为举案齐眉的*,难怪那狗直吐舌头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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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大湖区的严寒迅速南下,田纳西州开始下雪,满目全是冰雪,街上车祸不断。漫天大雪给原本荒冰寂静的石河增添了几分鬼气,古战场一片寂静,墓碑横卧在雪地里,眼前是苍苍茫茫的雪,时断时续的风。我双脚踩在烂泥里,靴帮在烂泥中发出刺耳尖叫,仿佛感叹人生的苦涩艰辛。跋涉在烂泥里的表哥和我都是爷爷***后代,但不同的生活背景造成迥异的人生旅程。

表哥日复一日继续烹制可口的三餐、接送女儿、准时遛狗,我则慵懒地斜倚在长沙发上,享受北美冬季的温暖阳光。我憨狗一样变换着躺卧姿势,入骨的温暖使我神魂俱化,四肢难举。幸福是很难用时间长短划分的,1小时真正的幸福可能胜过乏味无聊的100年。我懒散地平躺着不动,动荡不安的灵魂开始脱离我的躯体向天花板游荡。我凝视着扔在墙角阴影里的雪地靴,鞋上化冻的雪水沿着地板的细缝流过,留下蜿蜒曲折的好看花纹。我忽然意识到我每天无所事情,还不如那只领养的“比苟”。美国有句谚语:“料到自己将死,比死本身还可怕。”这句话一语击中我的要害。大湖区持续不断的大风雪肯定给我的旅途造成不便,但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尽管我骨子里渴望刺激,希望成为无所畏惧的旅人,可在我的灵魂深处仍然是一个朝三暮四、缺乏主见的小人。好在社会上随机应变的聪明人层出不穷,掩盖了我的优柔寡断。每次犹豫不决我都会想到那些森林里的野兽,他们代表了哺乳动物的精华,本能地反映着对世界古老、真实、直观、朴素的认识。我特别喜欢那些体形巨大、行为凶猛的猫科、犬科动物,它们在自然进化史上显赫一时,既是生命存在的支柱,又是生命进化的动力。

我体内的狼性重新爆发,猛钻出被窝跳到雪地上,在冰冷的空气中振臂狂舞。我用两肘扫掉科罗纳车身上厚厚的积雪,精心爱抚陪我跑了半个美国的坐骑。为防备美国北方冬季的异常寒冷,我放掉了加利福尼亚的冷却剂,换上适合北美严寒的防冻液。我换掉两个花纹已经磨平的前轮,还更换了被加州烈日晒坏的雨刷器。表哥像羡慕雁群飞过的家禽一样贪婪的望着我的一举一动,默默地帮我清洗空气滤清器、更换机油和汽油滤芯。望着漫天飞雪,我又有过几次小的动摇,任何人看到高速公路上撞成一串的汽车都不会无动于衷。一盘热浓汤带来的热量立即把我对冰雪的恐惧驱赶得一干二净。

表哥牵着可怜的小“比苟”恋恋不舍送我到石河战场。反光镜中的表哥苍老不堪,小“比苟”靠在他的瘦腿上瑟瑟发抖,我摇下玻璃大口呼吸凛冽的寒风,伸出胳膊用力挥舞,让表哥回去,我不知道下次见面会在何时何地……我开始换档、加油,飘舞的雪花打湿我的眼睛。我又回到一个人的世界里,在风雨叵测的荒野上前进,去寻找自己生命中的原始野性。

北方大湖区的严寒迅速南下,田纳西州开始下雪,满目全是冰雪,街上车祸不断。漫天大雪给原本荒冰寂静的石河增添了几分鬼气,古战场一片寂静,墓碑横卧在雪地里,眼前是苍苍茫茫的雪,时断时续的风。我双脚踩在烂泥里,靴帮在烂泥中发出刺耳尖叫,仿佛感叹人生的苦涩艰辛。跋涉在烂泥里的表哥和我都是爷爷***后代,但不同的生活背景造成迥异的人生旅程。

我每天坐在电视机前看天气预报,担心大雪会让我们绕美国的浪漫计划半途而废。历史上的严寒曾经数度改变文明发展方向,导致瞠目结舌的戏剧结果。拿破仑远征*时曾用《1812序曲》鼓动士兵:“有朝一*会骄傲地宣布:你打赢波罗金诺战役。你进了莫斯科,在暖和的公寓里睡觉。”仿佛战争目的仅仅是争取温暖的睡眠环境。若干年后希特勒对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重复上述内容,可法德两*队都没能在冬季*莫斯科。想到此,缩在被窝里的我已经享受到拿破仑想在莫斯科得到的温暖,而我脖子已经感受到行军在斯大林格勒遭遇到的寒冷。表哥劝我要么在他家长住下去,要么就返回阳光明媚的加州,就是不要顶风冒雪去冰天雪地的美国北部。

表哥日复一日继续烹制可口的三餐、接送女儿、准时遛狗,我则慵懒地斜倚在长沙发上,享受北美冬季的温暖阳光。我憨狗一样变换着躺卧姿势,入骨的温暖使我神魂俱化,四肢难举。幸福是很难用时间长短划分的,1小时真正的幸福可能胜过乏味无聊的100年。我懒散地平躺着不动,动荡不安的灵魂开始脱离我的躯体向天花板游荡。我凝视着扔在墙角阴影里的雪地靴,鞋上化冻的雪水沿着地板的细缝流过,留下蜿蜒曲折的好看花纹。我忽然意识到我每天无所事情,还不如那只领养的“比苟”。

美国有句谚语:“料到自己将死,比死本身还可怕。”这句话一语击中我的要害。大湖区持续不断的大风雪肯定给我的旅途造成不便,但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尽管我骨子里渴望刺激,希望成为无所畏惧的旅人,可在我的灵魂深处仍然是一个朝三暮四、缺乏主见的小人。好在社会上随机应变的聪明人层出不穷,掩盖了我的优柔寡断。每次犹豫不决我都会想到那些森林里的野兽,他们代表了哺乳动物的精华,本能地反映着对世界古老、真实、直观、朴素的认识。我特别喜欢那些体形巨大、行为凶猛的猫科、犬科动物,它们在自然进化史上显赫一时,既是生命存在的支柱,又是生命进化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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