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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四 崔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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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崔大善人

清水河暴涨决堤后的第三日,阿玳在族长及乡邻的帮助下,处理完曾处的身后事,就在屋里发呆。

曾处是她唯一的亲人。很早以前,阿玳的母亲就去世了,父女俩相依为命这么久,日子过的虽然清苦,却其乐融融。回忆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阿玳早已是泪眼婆娑。

听到门外传来拍门声时,阿玳这才回过神来,忙收拾了心情,擦干眼泪,应声道:“来了。”这才出来开门。

敲门的是族长徐老。他见到阿玳这副表情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一叹气,阿玳的泪珠又不争气的滚了下来,慌得徐老忙劝道:“阿玳不哭,不哭啊!”

阿玳呜咽着边擦眼泪边点头,“徐伯伯,有什么要紧事吗?”

徐老哦了一声,道明来意。

原来那日清水河泛滥,导致筑堤的七八个村民丧生。崔德海知道后说都是自己雇佣的工人,多少要补济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去县里崔家大宅去领补济金,徐老就是来告诉她这件事的。

阿玳静静的把话听完,“徐伯伯费心了,为了这事特地跑一趟。”

徐老叹了口气,怜悯道:“你这个样子,任谁看到都会心疼的。”

阿玳本来还想宽慰几句,一想到自己从此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反而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就沉默下去。

徐老见她沉默不语,微笑道:“下午我跟你一起去县里。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我不放心,崔德海又打什么主意也不清楚,一起去我比较放心。”

崔家大宅就在县城东面正对大街,门口一对石狮子虎虎生威,高墙大院、朱檐碧瓦好不气派。往日闲人免入的门前今日却聚满了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崔德海坐在前厅中央的软榻上半眯着眼睛,一边听着管家崔福尖细的嗓音报到:“王大贵家的,五十两白银,六袋大米。上来领吧。”一边盘算着心里那点心思,想到入神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呵呵笑起来。

一个青衣小厮从人群里钻了进来,附到崔德海耳边嘀咕了两句,崔德海问道:“就徐老头和她两个人来的?”

“是。”小厮不敢抬头,躬着身子回复道。

“行了,你下去吧。”崔德海摆摆手,睁开眼睛,叫了声“崔福”。

崔福回头望了一眼,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唤道:“曾处,曾处家的来了没?”崔福的声音又尖又细,惹得外边等候的人频频四顾。

外头徐老听得真切,招呼阿玳:“阿玳,咱们进去吧。”阿玳跟在徐老后面低着头进了前厅。

崔福见进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耐着性子问道:“姑娘你可是曾处的家人吗?”

阿玳依旧低着头,点头称是。

崔福往旁边的红漆托盘里取了个银锞子,并抓了两小袋米给她,报道:“五十两银子,两袋大米。”

阿玳正要上前去接,崔德海却从软榻上跳了起来,口中唤道“等等。”

于是,崔福的手停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崔德海从她手里接过东西,一面眯着眼打谅着她,一面说道:“听说,曾处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阿玳不明其意,只能安静回话。

崔德海深叹一口气,满脸哀容,“唉,如今曾处这么一走,留下个女儿孤苦伶仃的,真可怜。”一面唉声叹气一面将东西塞到阿玳手中,说道最后一句,又拿了两袋米塞给她,关心道:“你和谁一起来的。”

阿玳小声说:“村长徐伯伯。”

崔德海看向站在阿玳身后不远处那个年逾古稀默默守候着的老者,带着牵强的微笑招呼道:“原来是徐老。扶郎寨一族之长亲自来了我却不知道,真是罪过。来人给二位贵客上茶。”一边寒暄一边让座。

崔宅是一座典型的汉室住宅结构,在客厅的东首用四面绣花屏风隔出一个小雅间,其间安置了四张软榻,案上的香案内燃着上等檀香,芳香溢满一室。旁边丫鬟早已端了茶上来。

徐老打谅着布置精美的雅室,反而拘谨起来,谦卑道:“崔老爷客气了,我等不过是下*的山野村夫,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招待岂不是浪费?”

头一次有人敢这么大胆的拒绝他,而且还是他看不上眼的村夫,崔德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此刻耐着性子同他*:“徐老您是一族之长,是我崔某人的贵客,怎能和那些山野村夫相提并论呢?”

徐老恭恭敬敬地道:“崔老爷抬举了,我本就是山野农夫,不过得乡邻尊重才当上一族之长。做人不能忘本,大家选我就表示他们信任我,言而无信会身败名裂的,这个罪名我不想担当,也担当不起。”

徐老的话话中有话或褒或贬,含沙射影,偏偏表情是那么诚恳。崔德海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嘴里不说,心里却将他骂了个千遍万遍,此刻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装糊涂,“徐老真是尽心尽责啊,扶郎寨有您这样的族长真是三生有幸,呵呵,三生有幸。”说到后来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徐老依然不谦不卑:“崔老爷缪赞了,这些实是我的份内之事。”

崔德海与他话不投机,只得沉默。徐老见他不说话,就问道:“崔老爷在此发补济金,本是善事,应该很忙的,若没别的要紧事,我和阿玳就先回去了。”

崔德海想起这次的主要目的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笑道:“徐老您也知道,崔某人虽然有个儿子,可常年在外,把我这个孤寡老人留在家里,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崔某人有意要收一个义女,如今阿玳姑娘无依无靠,我也有心,就不知阿玳她同不同意。”

徐老愣了一愣,想不明白崔德海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阿玳平日里听过许多关于崔德海的事,此人穷凶恶极,无恶不作,被他盯上只怕没有好事。

阿玳见徐老看着她询问意见,便向他使了眼色,表示不愿意。徐老自然不愿把阿玳交给他,知道崔德海不好应付,徐老小心应付:“多谢崔老爷厚爱,我们这些山野村夫向来粗茶淡饭惯了,只怕不会习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生活。崔老爷的好心我替阿玳谢了。”

崔德海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这次徐老倒是拒绝的干脆,让他无话可说,可想来想去心有不甘,故意试探到:“这可是阿玳姑娘的意思?”

这话实在问阿玳,阿玳知道如果自己不干脆点,反倒会牵扯不清,当下先回答到:“回崔老爷,是阿玳的意思。”

崔德海几次三番低声下气说话,已经忍耐到了极点,阿玳和徐老拒绝的这么干脆,让他记恨万分。“崔某人只想收个义女颐养天年,既然阿玳姑娘没有此意,我也不好勉强。”

徐老见此时已无话可说,便起身道:“崔老爷,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崔德海冷着脸:“既然我这宅子留不住,那我就不再勉强。崔福,送客。”外头候着的崔福听到吩咐立刻进来,阿玳与徐老拜谢过崔德海就跟着崔福出了大宅。

两人直到远离了东大街才缓过神来。

徐老很是不解,拉着阿玳问道:“这崔德海老奸巨滑,不会只是认个干女儿这么简单。阿玳,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他盯上了?”

徐老看问题通透,他这么问,一定有理由。突然想起下雨的那日下午,让爹爹赶出门的可不就是崔德海吗,可是如今她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唯一还值钱的,就是曾处留给她的那块白玉。

徐老愁眉不展,见她心不在焉,唯有叹气,招呼道:“阿玳,不早了,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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