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患难真情

扶郎寨的祠堂后有一间小木屋，平时用来堆放不常用的祭祀用品，以及破旧的杂物。木屋已经很破旧了，随处可见屋子墙壁上大大小小的老鼠洞。顶上的天窗已经脱落了一半，风一吹，在半空中摇曳着，喀喇喇直响，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

屋子里积满灰尘，角落里还时不时爬出老鼠蟑螂来。

阿玳抱着膝缩在角落里，风在墙上的漏洞中穿回，低鸣着，呜咽着，时不时还有老鼠从她脚边爬过。阿玳的身子已经冷得麻木了。周围死气沉沉，所以安静下来之后老鼠的嘶叫声反而显得更加恐怖。阿玳不敢睡下，她怕睡着之后，那些老鼠蟑螂会爬出来啃她的脚趾头。

阿玳不甘心，为什么平常和蔼的卓尼大叔要恶狠狠的把她踢到在地，为什么李婶昨日夸她贤惠能干今天却骂她是祸害千年的妖孽，为什么平日里看上去可亲的人们此刻个个满脸厌恶的表情？就因为那老道的一句话吗？

真可笑，相处了十几年的乡邻，不管看上去曾经有多好的情谊都会被一句话抹得干干净净。阿玳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相信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

孤苦无助的她在屋里暗自垂泪。“我不是妖孽。”虽然这句话她不知说了多少遍，可就是没有人相信她，大家避得远远的，连静姝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不知是何时起，屋外呼呼的风声中夹着轻微的沙沙声，紧接着是翻弄门锁的声音。

阿玳一个激灵，蜷缩着身子往后挪了挪，缩进黑暗之中。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接着一盏小巧的油灯照了进来。阿玳缩在黑暗中使劲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

“阿玳，阿玳。”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呼唤，阿玳欣喜道：“是静姝。”一个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静姝听到有人说话，端着油灯往屋里照了一圈，发现窝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阿玳，上前拉住她急切道：“阿玳，你快走吧，不要再留在扶郎寨了。我听她们说天亮后要烧死你呢。”

阿玳一听这话，心冷了半截。她回头望着静姝，说：“静姝，你放我走了。你怎么办？”

静姝微笑着宽慰：“我溜出来的时候，家里人都睡着了，等你离开寨子，我就回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阿玳是百感交集。没想到再这个时候来救她的还是静姝，一想到之前还一直误会她，就内疚的很。

静姝把灯盏塞给她，说：“好了阿玳，天快亮了，你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阿玳与静姝依依不舍，却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不说话却泪如雨下。静姝见她这般模样鼻子一酸扭过头去不看她，“你快走吧，离开汉阳县，最好到中原去，这样一切都会好的。”

阿玳抹着泪告诉自己，不能再拖了，否则反而会连累静姝，当下拿着灯冲出门外，头也不回，向清水河的方向跑去。

才翻过一个山头的时候，阿玳远远地望见村里的人举着火把走在山道上，正要赶往祠堂。阿玳忙跳入路旁草丛里从小路往山外跑去。

天快亮的时候，阿玳已经到达村寨，准备离开。一边担心静姝会不会有危险，一边想着自己孤身一人该去往何方，朦朦胧胧听到有人说话。

“徐族长没了。”

“怎么会呢，前阵子看着挺精神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就是说啊。害我们不得安宁的那个罪魁祸首不是抓起来了吗，怎么徐老还是去了？”

“我看这妖孽不甘心，死前想找个替死鬼吧。”

“我男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和徐二家的去了祠堂，准备烧死那妖孽呢。”

“看阿玳那丫头挺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是个祸害。幸好来了个法术高强的道长把她收了。”

阿玳一边听着，一边早已泪如雨下，怔怔地呆在原处。

那些个妇人正说着，忽见远处有人奔跑而来，高呼道：“那个妖孽跑了，那个妖孽跑了。”

这一叫唤，吓得那些人纷纷丢掉手里活，通通跑了出去。片刻后，整个寨子都被火把包围了。

天透亮的时候，阿玳漫无目的的走在县城的大街上。

她衣衫单薄，面容憔悴，更是身无分文。此时她又冷又饿，望着热乎乎的白面包子发呆，卖包子的老板在向她招手，她却把头压低了匆匆离开。满街喧闹的嬉笑声，却让他感到更加的凄惨。

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去匆匆，阿玳蓦然感叹，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阿玳，阿玳。”

远处有人在呼唤，阿玳从迷茫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锦紧张兮兮的望着自己。

“苏锦，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锦听了这话，忽地松了口气，微笑道：“万心说你来找我，我一出来就见你一个人瞎转，魂不守舍的样子，叫你也不答应，那时的情形，吓死我了。”

“哦，是吗。”阿玳依旧有些迷茫，却是她漫无目的的地走着竟走到苏家来了。

苏锦见她冻得*发紫，怜惜道：“看你游魂似地样子，究竟出了什么不得了地事，你要这样折磨自己？”

阿玳听到此刻还有人关心自己，也不知事是感激还是高兴，泪珠子直往下掉。

一见阿玳落泪，苏锦就急，半哄半劝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可你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不如先去我家吧，我家就在附近。”

阿玳忍住泪点头算是应下。

苏锦见阿玳答应了眉开眼笑，马上吩咐避开地万心：“你去帮阿玳找身干净的衣服来，快去。”

万心笑嘻嘻地从墙角处转了出来，“诺”了一声，领命而去。

阿玳浅浅望了一眼这个男子，又想起以前对静姝说过的话“我喜欢清水河边的那个少年，因为他爽朗，豁达，而县城里的那个被锦衣玉食包裹住的苏锦，就多了一副面纱，一步距离。”

而现在，阿玳忽然想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又很多种，但真正接近的是心的距离。所以她选择相信苏锦还是她喜欢的那个苏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