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器监这个名词在实行了新军法的军队中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序列上隶属后勤部，实际上自成一系的装备司，倒是锦衣卫却保留了这个古老的官署名称。

方雅和陆晖见到左岳时，他正跟几个穿着工装的精瘦汉子围在一台机床前打磨物件，砂轮飞速旋转，与左岳控制下的长条钢铁物件相摩擦，飞溅出灿烂的火星跟一地的铁屑。

二人并没有打扰正在全神贯注打磨手中物件的左岳，只是静立观看，陆晖以前也进过装备司属下的军工厂，对这样的情形并不陌生，正在用目观看推测左岳在打磨的是个什么物件的时候，却听到方雅的声音：“有何感受。”

“很美。”

“很美？”

“这把匕首插进人的身体的时候，一定很美。”很明显的，某个曾经的职业军人的暴力美学又一次爆发了。

那边厢左岳的打磨已经结束，从大致形状上可以看出是一把尖刺状的匕首，或者说刺刀，但与一般扁平剑状的匕首不同，这把却有三面刀锋，三根刀脊，血槽很深，用刺来形容比用匕首或者刀、剑之类的形容词来形容更为贴切。

继续用轻咳示意自己的存在后，方雅和陆晖被左岳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不过这个副千户办公室却更像一个杂物房，满桌满地的图纸，随意摆放的各式工具、成品、半成品，甚至陆晖还在自己坐的凳子下面发现了一罐黑火药粉末——这样的发现立刻打消了他想从口袋里掏卷烟的行为。

那柄方才还在机床上打磨的造型奇特的刺刀现在已经在方雅的手上把玩，而因上司光临而导致自己没有座位的左岳干脆拖了一摞橡胶垫坐在上面，开始对上司们解释这玩意的独到之处。

“设计成这个样子主要是为暗组刺杀方便，达到申请报告中无声无息的刺进去的那种效果。”左岳没有留发髻，只顶着一头短发——跟机器打交道的人一般都这样，谁也不想某一天因为头发没有固定好，被齿轮拉进去然后自我解救不及时而导致悲剧——他挠了挠头：“所以这个只能刺，不能砍，三面血槽放血效率也比较高。”

“所以杀人很快？”方雅没有纠结技术问题，她比较在乎最后效果。把手中的物件丢给陆晖：“子吉看看。”

陆晖掂掂这把刺刀，又顺手摆了几个刺杀动作，评价到：“刺起来很顺手，而且这种形状，伤口……”

“做过实验，伤口包扎不住，就算用医生缝合的话，也很难下手。”左岳嘿嘿一笑，笑容中还带点腼腆：“另外综合最新的测试和有关医学方面的知识，只要把这把刺刺进人体胸腔或者腹腔一半以上，并维持数息，由于气压跟体内压力的原因，可以让对象当场毙命。”

瞅瞅有些目瞪口呆的方雅跟陆晖，左岳继续补充：“这种刺还有个好处是拔出来很容易，不会被夹住或者卡住。另外我们还准备加上烤蓝，可以防反光……”

看着腼腆笑的左岳，又看看手中这把绝对凶残的刺刀，陆晖心中竟然升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果然有学识又会动手的这些技术派才是最可怕的啊。

虽然左岳说得很详细，但是对杀人没有太大切身体会的方雅还是没有体会到这种东西的可怕之处：“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子吉要不要让江临给你做一把防身。”

“防……身……”陆晖有些无语，拿着这玩意一般只用杀人，不用防身的。

“大人，这个做刺杀用比较好，而且也太长了，如果陆大人需要防身武器的话，库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型号会比较合适。”左岳也觉得拿这种东西防身太过份了一点，毕竟到了佥事的位份，可不需要亲自出马杀人放火什么的。

“嗯，等下带子吉去挑一些装备。”方雅指示道：“子吉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江临，包括院子里的那些人需要的。”

“是。”

“多谢大人关心。”

“江临，上个月送来的文件看了吧。”顺带解决了陆晖的问题之后，很明显了，方雅开始办正事。

“大人，那些东西正在研究中。”左岳开始在纸堆里翻找：“文件放哪去了，我记得昨天还看到的。”

“算了算了。”显然方雅已经习惯了，只略一皱眉，挥手示意左岳不用再徒劳了：“那批装备要加紧，下个月就要运到上海去调试了。”

“那个大人……”左岳有些为难的继续挠挠那已经乱做一堆草的短发：“那些东西很多不是军器监擅长的，时间又这么紧，恐怕会来不及。”

“把别的可以停的停，可以缓的缓。”方雅把目光投在依旧在陆晖手中转动的三棱刺上面：“那些新式装备资料是在英吉利的内线冒着暴露的危险偷出来的，让你们研制，不止是为了赶上海的任务，以后也是你们军器监的重点方向。暗组毕竟打打杀杀的行动少，那些武器之类的虽然是你的兴趣所在，但身为军器监副千户，还是不要把太多的精力投进去。”

“是，属下会反省的。”明显是兵器狂人的左千户垂头受教。

“还有，军器监的人事调配我一贯是随你的，但这次这些新式装备的研制，你要特别成立一个组，你自己带头把关。别张嘴，我知道你想说你对那方面不精通，不通就去学。不学就回去兵工厂当你的小工。”果然是指挥使级的人物，严厉起来连陆晖都有些憷：“人不够的问题我会帮你解决的。这个小组以后要长期存在，多想多研发。不要老是跟着英吉利国、德意志国的后面走。我们没那么多暗桩好暴露。”

训完话，陆晖跟着左岳去库房挑装备：“左兄弟以前是兵工厂的？哪家？”

“7字头的。”两人都是军队系统出来的，行话一对就上：“不过进锦衣卫已经快十年了，在工厂的时候还是小工呢。”

“可惜了。“陆晖摇摇头：“就凭你这把三棱刺的设计，做不到首席工师就是管事的没长眼。”

“那时不是年轻么，出了点事。”左岳继续习惯性的挠头：“库房到了，陆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