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君子如玉

楚祺然上台后，雅间内有几人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一时间惊讶不已，而天字一号房内的人，却突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四皇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陌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身材修长面若冠玉，一袭紫袍绣金丝，腰上束着白珠宝饰络带，其上缀着青玉流苏；自上空落下，衣袂飘飘，稳稳落到地面后单手背后，礼貌的欠了欠身，唇边勾勒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极浅的弧度，眉眼柔和，清亮的眸子中映着自己的身影，好似他的眼里只自己一人，专注而不唐突，温润却不冒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带着几分欣赏的望着男子，垂眸回了一礼：“公子能否吹出方才我所唱的曲调？”

“自然，姑娘的歌声宛如天籁，听过自不会忘。”楚祺然见安陌盯着自己看了两秒，却发现她眼中并没有倾慕之色，只是单纯的欣赏，对她的兴趣愈发浓厚。

是他。

男子一开口，安陌便听出是上次在凰阙碰到的那个人。当下也没有多想，暗道一声好巧，随即转身示意几个姑娘演奏继续。

丝竹声响起的瞬间，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也抚上了箫，二者毫无间隙的衔接在一起，仿佛经过无数次排演一样动听流畅。安陌满意的闭了眼，这个音色就是自己要的那种感觉。

“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

凤冠的珍珠，挽进头发。

檀香拂过，玉镯弄轻纱。

空留一盏，芽色的清茶。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

我便一步一莲花祈祷；

怎知那浮生一片草，岁月催人老，

风月花鸟一笑尘缘了。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

我便一步一莲花祈祷；

怎知那浮生一片草，岁月催人老，

风月花鸟一笑尘缘了。”

安陌若是睁开眼便会发现，男子的目光从一开始落在自己身上后就没有移开过。而男子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看，是因为站位，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为了配合好演奏而看向远处那些姑娘一样。

他注视良久，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遍遍用目光勾勒女子露在外面的眉眼，最后与记忆中的那个短发女孩重合，神色愈发柔和起来。

“怎知那浮生一片草，岁月催人老，风月花鸟一笑尘缘了。”一曲毕，安陌终于睁开了眼，灵魂从歌曲的世界脱离，回到了现实。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坠入了一张由无尽的温柔编织的大网之中，周身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就那样神色恍惚的站在那里，另一个眼神的主人也不打扰，同样一动不动的继续看着她。

皇宫出身的他，自幼便见多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天无意中瞥见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纯净，不含一丝杂质，仿佛自己多年来被浸泡黑暗的心也得到了洗涤和救赎。她的歌声和她的眼神一样纯净，一样的不食人间烟火。

楚祺然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想要抓住眼前这个就要飞走的人，却在身体一动的瞬间回过神来，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迅速落下了刚抬起的一只脚。

安陌也在这时反应过来，对着男子福了福身表示感谢，男子温柔地笑了笑飞身回到了雅间内，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有太多接触。客人们还有些陶醉在安陌的歌声里，之前两人的相互凝望似乎没有一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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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第一号内。

唱完歌回到房中的安陌遣走了四个丫鬟，独自一人准备沐浴更衣。刚入水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应该是丫鬟来送花瓣吧，想着有屏风的遮挡短发不会被发现，便开口道：“进。”

楚祺然进门后没有见到人，四下打量着寻找陌姑娘的身影。

“花瓣放在架子上就可以了。”背对着屏风的安陌听到开门声说道。

来人闻声望去，才发现偏房的屏风上映着的一抹倩影，顿时身体一僵，脑中一片空白。

“青蝉，你怎么不说话？”半晌没有听到回答，安陌有些奇怪的转过身，发现屏风上竟是一男子的身影。

二十年的经历令她明白，大喊和尖叫没有任何作用。冷静的出声：“谁？”并四下寻找距离最近的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没错，她第一时间不是寻找衣服，而是武器。在保护自己这方面，她有着本能的最佳反应。

这样镇定的表现令楚祺然有些惊讶，越接近越发现这个姑娘就像一座宝藏，有着无穷无尽的美好等待自己去探索，她究竟是什么人……

“陌姑娘，是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在沐浴，我这就出去在门外等候。”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脑中全是刚才的一幕，楚祺然感觉脸颊有些发热，连忙走了出去，飞身上了屋顶吹凉风，待脑中一片清明后，才回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外。

这一幕，被远处一颗大树上的人影尽收眼底，月光的照射下，银色的面具折射出微弱细小的光。

在楚祺然上了屋顶的这段时间，青蝉送来了花瓣，回答说门口没有人，安陌以为男子有什么事先走了，便安下心来泡着花瓣澡，尔后神清气爽的起身更衣。戴好帽子欲要唤小厮来抬走木桶，打开房门才发现男子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在门外等候。

侧过身让人进来，倒了杯茶放在桌上，开口询问来人所为何事。

浴后美人面色红润，周身还散发着水汽，有淡淡的花香。楚祺然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一番后随口道：“今日听姑娘一曲，实在心喜，不知可否将词告知，在下愿出一千两买下。”

他所为何事他自己都不知，只是一切结束以后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于是甩开好友折返了回来。

大约，只是想看看她吧。

“歌词而已，不用钱买……”话未说完，安陌突然想到自己的任务二，一千两啊……

“那个，真的不用钱买，但是我可不可以先把收下，然后过段时间再还给你……”安陌想着先把银子收下，等攒够十万两完成任务以后再还给这个人，可是越说越觉得没底气，补充道：“真的，就当我借的，我可以写借据给你！”

楚祺然闻言皱了皱眉，她很缺银子么，是了，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沦落到青楼来当歌姬。想到只是歌姬，卖艺不卖身，又暗自松了口气。回去就让人查一查她的身世，再想个办法给她赎身，只是自己的身份太特殊，太接近容易让她陷入危险，还需从长计议。楚祺然垂头思索着如何安顿她，一时忘了回答。

安陌见他皱着眉头不言语，叹了口气。果然不信自己啊，一面说着不用钱买，一面又说要收下钱，听起来就很虚伪，早知道一开始就收下钱好了，早点完成任务才是重点。

“算了，钱我不要了，当我没说。歌词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只是我不会写字，只能说给你听。”

楚祺然的思绪被打断，听到姑娘的话还有那张垂头丧气皱巴巴的小脸连忙否认：“不是的。我在想为你赎身的事，不是不想给钱。钱也不用你还，你还差多少告诉我，我给你。”

安陌发现天上掉馅饼了，然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没有签卖身契，不用你赎身，你的钱我也不要。”

没签卖身契？！

楚祺然愣了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迫切的想要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