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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生记》第八章 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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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徐山早早的睡下。他身体确实有些透支,竹凉板床咯人,山里蚊子袭人,皆没有抵抗住睡意,一觉到天明。

他家房屋坐西朝东,阳光从堂屋的木门穿进屋内,光明、金黄,透着某种清亮、欢快。早饭已在桌上,稀饭,鸡蛋,特别是泡菜,几十年后自己家也有,但是味道,就要亲切些。小姨在院坝里逗燕燕咯咯直笑,隐约传来父母的争吵,似乎关于父亲何日出去行商和自己的上学的事情。

徐山喝了一口稀饭将差点噎住的鸡蛋送下去,笑眯眯的端了碗溜达出来,小姨没理他。父母果然在红着脸低吵,看他过来,戛然而止,周淑芬勉强笑道:“三儿,你身子弱,多睡一会儿啊。”

徐山道:“妈,我没事,别瞒着我啦,晓得你们在吵架。要我说,你就让爸去吧,我现在真好了,你看。”说着他嘴角上翘,努力呲牙,做一个自以为萌萌的笑容。

夫妻看到他那丑萌的怪相,扑哧笑了,徐光华对周淑芬说道:“这小子真没事了,你看他那调皮劲呢。娃儿好了,我真不好再拖,再说搭伙做生意,就让大哥老四出力,我会被戳脊梁的。”

周淑芬点头应道:“也行,家里所有的钱都在他们手里,你不去盯着,说不准吃啥亏呢。”

徐山看到父亲一口气憋得胸闷的样子,偷笑,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徐光华兄弟三人子承父业,几年来每家都挣下了几千元的家当,在这偏远乡村,算是富甲一方,说到底还是离不开兄弟同心,所以他为自己没有出劳力而内疚。周淑芬也是豪爽的女人,不过女人的天性使然,重心当然在自己儿子、家庭上面,所以说出这样小气的话。

徐光华没敢在这话上计较,他知道自己出去后妻子一个妇女在农村的艰辛,转而问徐山道:“儿子,你二哥和大姐都去上学了,天天和其他孩子一起玩,你想去玩不?”

徐山无语,心想你这是逗我玩好不好,不过这种弱智的问题以后得习惯,反正不可能好好聊天了。他又努力回想童真笑容是个什么样,语气假装欢快的答道:“好啊,好啊!”

周淑芬看他的笑容总觉得瘆得慌,道:“好好说话,你脸抽什么筋!那他爸,今天你就带三儿去名报,这都开学两周了吧,也不知道娃儿跟得上不。”徐光华点头,吩咐徐山吃快一点,回屋取了钱在身。

背上早已准备好的帆布书包,行往两里外的八大队小学。阡陌纵横,田野里尚有几户人家在收割水稻,这时候还没有电动打谷机,都是人工用脚踩踏打谷机的踏板,比几年前用手握住稻谷梗摔打还是有些进步,脱离了刀耕火种。

打谷子的声音,总有某种丰收的喜悦,远远听来,徐山也被感染,想,还是这童年时代的家乡温馨,几十年后的这田野,道路坍塌,杂草丛生,不见人烟,了无生气,都没有值得留念之处。

乡里乡亲闲话传得快,都知道徐山的被电了糗事,一路遇见的几泼人打笑徐山,都是徐光华在回答,他自己装乖宝宝,心里在默默的回忆这些似曾相识的面孔,把名字暗暗对上号。

到学校时,徐山更多的感叹,这是他儿时的乐园,记忆里由于农村人口出去打工,已经被荒废的几间瓦房此时清新干爽,郎朗读书声让这里充满生机。

不出意外,他报名的班,老师果然是刘语成,民办教师,直到因多年后自己考上大学,算是学校第一个教出了大学生的教师才转成公办。这时候的学校只设有三个班级,今年是一三五年级,二四六年级设立在七大队小学,一个年级一个班,一班一个老师,从头带到毕业,当然,后来更少,记得自己读大学时听说学校只设立两个班了。

都是熟人,父亲向老师交学费,就两块钱,闲聊几句算完事,末了必须是那句经典:“刘老师,娃儿就交给你了,他要是不听话,你就给我狠狠地打就是。”徐山腹诽,嘿,打学生本就是刘老师的天赋技能,他还没见过比他更能体罚学生的,这下又可以好好重温。

刘老师将徐山安排进教室,正好跟他的堂哥徐名远一桌。在老师去办公室拿书的空隙,教室里哄地闹开了。由于学校年级少,孩子们上学的年纪挺不一致,相差四五岁很常见,有位个子高的学生,叫王亮,浓眉粗眼,皮肤土黄,咧着嘴大笑:“徐三娃,听说你遭电打傻啦,真是哟,要是我有这理由,还来读锤子书哟。”

堂哥徐名远跟徐山同年,不过体弱多病,胆子与人一样瘦,低声道:“三儿,那个叫王亮,你莫惹他,他哥哥在读五年级,凶得狠。”

徐山笑眯眯地嗯了一声,根本没理王亮,新鲜地向四周瞧瞧,努力在记忆中对照这一群群小屁孩的名字,杨小华、包东来、刘丽、童铃。

哟,那应该是杨春花,多老实的姑娘啊,记得后来有一次被老师叫上去做作业,黑板搭在木架上,她身高不够,垫脚站在木架底部的横梁上,做不出来,就一直站在那里,关键是急得尿了,顺脚而下,所有人都看的明明白白,她还没吭半点声音。赵文轩呢,自己小学和初中最好的朋友,对,还在隔壁他老子的班里,好像要自己三年级他才降级下来。

办公室就在教室旁边,老师进来正看见王亮得意洋洋地在那里指点,走过去就一巴掌甩在他头上,把王亮打了一个趔趄,只听刘老师怒喝道:“上课要有上课的样子,还以为在家里面么!给我去墙边站好!”

全班的小娃娃集体禁声,农村娃子,都没少挨过揍,但是学堂的老师这么凶把大家吓住了,王亮嘴角抽搐,估计要哭又忍住,老老实实地站去墙边。徐山会心一笑,得,刘老师一如当初,果然生猛,你们这帮丫子,六年时间,有得挨打的。课堂继续,刘老师拿粉笔在黑板书写,教大家识字,写一个字,读一声,大家跟。

徐山跟两句就实在提不出兴致,暗想心事,这一遭怎么玩?真要按记忆里那样亦步亦趋的读书?天啊,读书都十六年,和这帮青勾子娃儿都得六年!

按麻子的说法,自己有河图的庇佑,可以做与前世不一样的事情,当然,也不可能一致,例如现在,前世自己与王亮都应该成为朋友了。但是,关键的这个但是,自己不能改变历史的方向,自然就不能改变他人的命运,关于将来的话可以不说,但是影响别人命运的也不一定是言语,有可能是行为或事件啊。

就如现在,王亮同学挨的这次打,记忆里他什么时候,什么原因挨打是记不清了,但肯定没有今天这一遭,如此万一这娃儿想不通回家退学了咋办?万一他痛定思痛,发愤图强努力读书改变命运咋办?虽然他丫也不是那个料,关键是这个理,如此到底自己该如何行事?

他这里正纠结,一阵铃声传来,下课了,同学们蜂拥向外跑去,就剩他独坐。蓦然看到黑板上写的几个粉笔字,人、大、小,忽有所感,低骂自己道:“嗨,我这笨蛋!”

历史的走向到底是谁决定的,他记忆里自己没少这方面的感触。有理论说,是人民群众;有人说,是精英阶层;还有人说,是英雄与伟人。

他觉得其实都有道理,这个婆娑世界,是人民群众各种行为特别是劳动,改造成现在样子的;历史的进步,离不开技术和思想的进步,这方面基本都是精英阶层在主导;而历史的关键转折,在某时刻,就可能是一位伟大的人物在起作用。

他走出教室,看着周围嬉闹的孩子,有打架的,有掀女生裙子的,心底微笑,妈蛋,紧张个屁,这群家伙里面哪里会有什么精英,哪里会有什么伟人,都是一群在未来城市里打工的货,包括自己,所谓的大学生,连九品芝麻官都不算,如何改变历史的走向。

这般一想通透,徐山自觉轻松了些,现在重点是该如何打发这重复的时间了。

下一堂课,他把手中的两本书翻了一下,整理思路。这学得继续上,不然如何向别人解释识字的问题,如此顺理成章地去研究研究麻子给自己的阴符术,学一学养生总是可以的,未来就算延迟到八十岁退休也争取拿回本来,好不枉自己回来这一遭。

至于其他的,要不要搞几个发家致富的方案,他没有纠结,家里父亲经商还算可以,直到上初中因事亏尽家财前,条件一直不错。何况如何经商?写文章抄歌曲这种影响原作者命运的事情肯定不能做的,那些都是关键人物;做生意也可能带动其他人跟风,如此,保持现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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