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幽没有用过剑。

南斋看了看连握剑姿势都不大会的棠幽，抚了抚额，“你之前的话，看来是说说而已的吧。”

沈钰却在这时笑道：“南斋你不要这个表情嘛，棠幽也许是用其他武器的呀，是吧棠幽？”

棠幽看了眼笑眯眯的沈钰，又看了眼面带失望的南斋，耸了耸肩：“都不会。”

沈钰愣了愣，然后想到之前的两关棠幽都是最后一名，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她能力确实不太够。

她上前轻轻地拍了拍棠幽的肩膀，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以后教你练剑吧。”

南斋认真地看了看棠幽，“若你真的想要留在御月殿，需要付出异于常人的努力，你能坚持吗？”

棠幽看了看满脸认真的二人，她知道这种神情，意味着“我为你着想”。

“为什么？”棠幽面对二人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回答。

沈钰和南斋皆是一愣。

南斋先开口：“什么为什么？”

“我们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帮我？”

二人又是一愣，然后纷纷笑了出来。

沈钰说：“想常人所不敢想的，我真的很羡慕。”

南斋上前一步，“我跟沈钰其实都把你当朋友看，这样的缘分稀有。顺手帮你一把又有什么的？”

沈钰也上前了一步，“是啊，何况我们也不过尽微薄之力，你不要介意才是。”

棠幽看着古道热肠的二人，酥暖的春风轻抚过脸颊，带来绵绵的温柔。

“多谢。”

沈钰和南斋被棠幽这微微的一笑，晃得移不开眼。

“你笑起来好好看啊……为什么不多笑笑？”南斋怔怔道。

“是啊是啊，说起来你和月华枝是完全不一样的好看呢。”沈钰也跟着附和。

“一个美艳，一个空灵。”

“唔……棠幽要好些，月华枝看上去好高冷哦。”

“棠幽不也清冷的很。”

“说起来好像还有个叫金铃的，她也是很厉害的样子。”

“噢……那是金大世家的吧……”

棠幽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絮絮叨叨地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

下一关是要先抽签，纸签上有地点和妖兽名。

中签的队伍要进入签上的地点，找到签上的妖兽后，将它收服到收妖壶中，期限为三日。

南斋抽到的是“天姥山西峰三号入口，姑获鸟。”

三个人在前进的途中，南斋和沈钰都忧心忡忡地表示，可能要栽在这关上了。

姑获鸟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九头八翼，凶狠残暴。

棠幽一直气定神闲地前头走着，并没有搭话。

这样巨大的妖兽，一般不是栖息在巨木上就是休憩在山洞里。他们按着这个思路在偌大的林子里，仔仔细细找了好半天都一无所获。

沈钰实在累的走不动了，干脆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瘫在地上。南斋看到后，也扛不住的跟着倒了下来。

棠幽看了二人一眼，顺势靠在一棵树上，坐了下来喝了口水。

沈钰哀叹一声：“这么大的林子怎么找啊？”

南斋望着树影交叠的蓝天，跟着叹道：“哎，万一找到了打不过，还一身伤回去，多丢人啊。”

一阵清风吹过，树影摇晃，枝叶摩挲，沙沙作响。

沈钰转过头，看着南斋的侧脸，问：“南斋，你家在哪啊？”

南斋双手交叠放在脑袋后，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舒适，“渝州。我要是失败了，就老老实实接管家里的生意，成家立业。你们到时候来找我啊，我替你们接风。”

沈钰笑呵呵地转回头，“好啊好啊，我家在长安呢，你们也可以来看看长安的景色。”

南斋想说“那不是皇城天子脚下嘛”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棠幽就“刷”地一声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扔下一句“西南方向，休息好了去找我”就消失不见了。

南斋盯着被旋风带起的几片枯叶，“沈钰，你说棠幽……行吗？”

沈钰坐起身，背后沾上的几片枯叶随着风飘下来。她看着棠幽离开的方向，目光沉沉，微微一笑：“这可不好说，毕竟不是谁都敢说出，留在御月殿这样的话。”

南斋也坐起了身，看了看阳光一束束照下来的树林，又回过头看着沈钰，“她可是什么武器都不会啊。”

沈钰倒是不介意地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

南斋认真地听着。

“万一她是纯用灵力的呢？”

南斋一惊：“不会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灵力得有多醇厚啊。”

“谁知道呢？”沈钰耸了耸肩。

“那她之前为什么……”南斋还是不敢相信。

沈钰重新躺在松软的地上，舒适地合上眼睛，“大概是觉得没有挑战性呗。”

南斋和沈钰休息好了，马不停蹄地往西南方向去，结果见到远处升起袅袅的炊烟，二人对视一眼，顿感不妙的朝烟雾升起的方向奔去。

他们气还没有喘匀，就看到那隐藏在跳动篝火、氤氲烟雾中的棠幽在……烧烤？

她旁边有一只跟一座小山一样大的鸟兽堆放着。

今天天气很好，夕阳的余晖是橙红色的，照在前方十米外的风景上，有一种别样的诡异感。

这是怎么一回事？！

棠幽将手中串着肉的木棍翻转几下，朝着不远处发愣的二人说：“你们太慢了。”

二人迅速跑过去，南斋颤颤巍巍地指着，已经死掉并被割下不少肉的鸟兽说：“这……这这这……”

“姑获鸟。”棠幽实在受不了南斋的结巴。

沈钰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她知道棠幽不简单，但没有想到这么强。

“请受我一拜。”南斋有模有样地作揖。

棠幽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沈钰倒是清醒，“这只变成这样，过不得关的吧？”

棠幽看了看沈钰，“咦？”

南斋也冷静下来，“要不……”

棠幽把腰间挂着的酒囊解下来浇在烤肉上，肉香和酒香交织在一起，香味浓郁至极。

南斋和沈钰直接流下了口水，棠幽把小刀扔给南斋，说了声：“等着。”然后在二人面面相觑中又消失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天上的星星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人。

嘭——

地动山摇只持续了一瞬间，前方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黑影，南斋和沈钰立马戒备起来，但是那团黑影并没有动作，他们等了一会，才看到从黑影中影影绰绰走出来一个人。

棠幽的脸被篝火照得通红，眼睛明亮如星子，“收妖壶。”

南斋在震撼中回过神，掏出收妖壶念诀，巨大的黑影就这样被吸进收妖壶里。

“棠幽，你太神了！”南斋简直要扑上去抱棠幽。

棠幽偏了偏身子，“烤肉就行。”

“好咧。”南斋兴高采烈地烤好一串递过去。

棠幽接过来使劲吹吹，然后一口一口满足地吃着。

沈钰也坐下来，“那只也死了？”

“没，打晕了。”棠幽大咬了一口肉，结果被烫的直张嘴哈气。

沈钰不服不行，“我们不启程？”

“不急。”

沈钰心安理得地吃起了肉。

肉香引来了不少精怪，它们成群结队垂涎欲滴地围在附近，红红绿绿闪烁的眼睛，就如一个个小灯笼。

沈钰的声音都在抖：“这……这可……”

棠幽瞥了眼抖成筛子的二人，然后略施威压，沉沉道：“想做烤肉尽管过来。”

红红绿绿的小灯笼们，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二人吃惊地看了看棠幽，许久才纷纷竖起大拇指。

棠幽喜滋滋地吃得满嘴是油。

接着眼里皆是崇拜和羡慕南斋，赞叹地说：“不愧是要留在上清身边的人。”

棠幽被呛了一下，“上清？”

沈钰噗嗤一笑，打趣道：“棠幽你不是吧？御月殿的主人就是万年都没有现身过的上清玄仙啊。”

棠幽听了，差点要摔了手中的肉离开。

南斋也调侃：“你不会只是想留在御月殿，所以连里面住着谁都不知道吧？”

他说完，沈钰和他一起哈哈哈地笑起来，没有注意到棠幽的异常。

南斋说的确实没错，所以棠幽听完，愤愤地咬一口手中的抓着的肉。

居然真的是仙门！难怪之前我会败给他，难怪他有这么多的丹药，难怪这里……我真是蠢得……咳咳，蠢得十分可爱啊……

棠幽看着前方燃烧的篝火，眼眸一明一暗。

棠幽在走之前，看了眼被她捏了昏睡诀，分别靠在树干上睡着的南斋和沈钰。

虽然事过三万年，但我族和仙族的恩怨从来没有放下过，即便我……罢了，既是仙门，还是不要多留的好。

棠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在崎岖的山路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的路突然豁然开朗，那是一片宽阔的湖。

温柔的月光倾洒在湖面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隐藏在月影中的树木，是温柔的；吹起来的微风，是温柔的；连静静地沐浴着月光，站在湖边的人，也是温柔的。

他微微侧过头，“好巧。”然后他回过头，继续望着月亮，“今晚的月亮真美。”

棠幽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声音也是温柔的。

棠幽愣了愣，最终还是缓缓走上前，明知故问道：“先生在这里看月亮？”

“嗯。”

两个人安静地站在一起，一个盯着湖面上的微光粼粼，一个负手而立微仰着头望着天边的圆月。

许久，棠幽才开口，似呢喃的话语渐渐消散在静谧的月夜中。

“先生，你希望我成为你的徒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