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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棠梨花不如你》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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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沉在潭水里的棠幽看见天空飘下来白色的点点,立刻从潭底浮上来,朝不远处坐在树下看书的蒹白大喊:“先生,下雪了。”

蒹白施法按住准备爬起来的棠幽,“还有一个时辰。”

“哦……”棠幽乖乖地沉下水,只露出半个脑袋,盯着稀疏的雪花渐渐细密起来,一片一片落进温热氤氲的潭水里,顷刻融化。

棠幽伸出手接着落下来的雪花,微凉的雪花一接触她温热的手,很快就化作一滩水从她的掌间流下去。

真好玩。

棠幽笑了笑。

她的故乡没有四季流转,更没有冰冰凉凉的雪。

天姥山灵气旺盛,所以花开常年不败。

素白的雪落在花树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空灵缥缈。

雪渐渐覆盖枝桠,压倒百花。

零零碎碎的花坠落在雪地上,像是在白纸上添上了俏丽鲜亮的一笔。

棠幽趴在潭边,露出一双眼睛透过交错的注灵草,看雪片落在蒹白的发间、肩膀、衣衫上,朦朦胧胧翩然出世。

他身上的墨绿交领绣纹长衫,是棠幽跑去山下时做的。

那是棠幽能下地蹦跶不久时,下来沉龙潭准备找沈钰南斋下山玩,却被一直守在沉龙潭的月华枝拦下。

棠幽望着表情欣喜又眼圈泛红的月华枝随意摆摆手,说我活得好好的你哭什么丧,听得月华枝差点一拳打在棠幽身上。

棠幽见月华枝在这,干脆拖着她下山去了。

后来不知怎么逛到了布料店,走进去发现有几块料子材质上乘,颜色极佳。

棠幽走上前好奇地摸了两把,月华枝问她是不是想做衣服。

她在这一刻突然想起来蒹白。

他皆是着水色长衫,不知道换个颜色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于是挑了好几个颜色的料子,依着样式让老板各做一套男子和女子的。

月华枝问:“给上清的?”

“嗯。”

月华枝略一思付,说:“我也做两件送给师父师娘。”

二人付了钱,月华枝就以晚了师尊会责罚的理由,把棠幽拖了回去。

细密的雪将景色都模糊了起来,白茫茫的一片。

蒹白的一抹墨绿隐在其中,像远方水墨画一样的山;又像通透幽静的竹;也像苍翠挺拔的松,沉稳如磬。

好看,先生真是太好看了。

颋许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眼前的景象,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的御月殿。

在一片白雪皑皑、嫣红梅花中,交错缠绕在树间的红线上面,挂满了精致的小玩意:花纹繁复的铜片、铜铃;随着风吹过铃铛作响;摇鼓、流苏、长缨、金桔、碎花小布包、各种颜色的晶石、折纸的花蝴蝶……琳琅满目。

颋许皱着眉踌躇两步,沉思自己到底有没有走错。

忽然间一抹墨绿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颋许抬眼,看到的是一个抱着酒坛子的少女,正站在庭院怔愣地望着他。

她的纱裙在空中轻轻摆动,如墨的发沾染上细碎的雪,空灵缥缈。

嗯,颋许确定自己走错了。

颋许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另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推开门,对着少女说了一句话,少女回过头应了一句,站在门边扶住门框的身影朝他望过来,默了一下走出来。

棠幽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颋许。

他高大俊朗,棱角分明的脸如玉精心雕刻而成;剑眉星目,头戴绛紫玉冠,身穿绛紫鎏金圆领大袖袍,外加一件薄纱绛紫色绣金大袖衫;腰带水玉镶嵌,腰间别有绛紫夙月环佩。

他踏着风雪而来,凌冽贵气,威严神圣。

蒹白看了眼呆愣着的棠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向她介绍:“神将司,颋许。我的一位故友。”

棠幽反应过来准备行礼,一时忘了自己手里抱着酒坛子,双手一腾空,酒坛子就失去支撑落下来。

下一秒酒坛子就到了蒹白手上,平静的样子仿佛酒坛子一直在他手里一样。

棠幽抬手行礼:“见过帝君。”

颋许淡淡地瞥了一眼微低着头脸颊微红的棠幽,再淡淡地看了眼蒹白,沉吟片刻道:“金屋藏娇?”

刚刚他看得很清楚,蒹白不仅任由她将庭院弄成人间过节的样子,连掉落的酒坛子都好好地接着。

他常年的水色长衫,换成了和身边少女一样的墨绿色,对她的言行举止,更是温和亲近。

“……”

蒹白冷漠地看了颋许一眼。

棠幽疑惑地抬起头,“金屋藏娇是什么意思?”

颋许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蒹白,眼神很明显在说:“还是个傻的?”

蒹白轻咳了一声,把酒坛子递给棠幽:“先进去收拾好。”

棠幽抱过酒坛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蒹白颇严肃地说:“莫要乱说教坏我徒儿。”

颋许震惊地看着蒹白,“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蒹白简单地说了下。

颋许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出来,你待这小徒弟这般好。”

“嗯。”蒹白淡淡地应了声,“进去吧。”

吱呀一声,风雪关在门外。

颋许看了看屋内的布置,举起酒杯略带惊讶地说:“居然不是茶。”

蒹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那都是好茶,没有亏待你的。”

蒹白的茶,皆是出自钟磬音之手。

颋许一饮而尽,清冽的酒充斥唇齿之间,一口下去冰冰凉凉,清爽满胸腔。

他感受到了棠幽的视线,“你酿的?”

“嗯嗯。”棠幽笑嘻嘻地眨巴着眼睛。

“不错。”颋许点了点头。

蒹白给颋许斟满酒,问:“雮尘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颋许摇摇头,“仅是应龙意外所得,无甚线索。”

“雮尘珠的出现许是巧合?”

“也许吧。”颋许转过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棠幽:“你这小家伙一直盯着我做甚?”

棠幽双手撑着下巴,真诚地说:“帝君好看啊。”

“那我跟你先生比,哪个比较好看?”颋许饶有兴趣地摇了摇酒杯,这小家伙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蒹白闻言,斜斜地看了颋许一眼。

棠幽看看颋许,又看看蒹白,答道:“不一样的好看。”

“非要比一比呢?”颋许继续问。

棠幽思付了一会,说:“帝君好看点。”

她说完又伸出手拇指掐着食指比划,“不过就一点点,这么一点点。”

看着棠幽那一副生怕蒹白吃亏的模样,颋许被逗乐了。

他的眼角挂着笑意,饮酒时朝蒹白得意地扬了扬眉。

蒹白冷漠地别开眼。

棠幽问:“雮尘珠有什么问题吗?”

这反射弧……颋许再次看向蒹白一个眼神,很明显在问:“真是个傻的?”

蒹白毫不客气地瞪了颋许一眼,转头耐心地解释:“神界之所以会陨落,皆因十万年前上古战神幽丞,开启了太一轮逆转天地。

“随之而来的,是天道的惩罚与太一轮泯灭于世间,幽丞却不知所踪。这雮尘珠,本是幽丞剑柄的镶嵌物。”

“哦……”棠幽了然地点了点头。

颋许意味深长地看了蒹白一眼。

明喻上来的时候,见到棠幽正在摆弄着挂着红线上的挂件,“哟!你今个是在庆祝什么呢?”

对于棠幽经常性地以各种理由,改造御月殿的庭院,明喻已经习以为常了。

“小师叔,”棠幽欢天喜地地跑过去,“每年初雪这日,就是我的节日。”

“啧啧啧,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完了。”

“嘿嘿。”棠幽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对了,今天神将司来了。”

“嗯……是来说雮尘珠的事吧?”

“嗯嗯!”

明喻看着棠幽明显兴奋的眼睛,好笑道:“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他好好看啊!”棠幽满眼都在冒星星。

这时蒹白正好从后院走出来,明喻走过去拍了拍蒹白的肩膀,指了指棠幽,“哈哈哈哈师兄,你这小徒弟被神将司迷晕眼了。”

蒹白抿了抿唇,面色冷漠,没有说话。

棠幽突然想起什么,扯着明喻的袖子问:“小师叔,金屋藏娇什么意思啊?”

“唔?你问这个干什么?”明喻收敛了笑。

“神将司第一眼看到我,说的就是这个。”

明喻了然地点点头,摸着下巴:“莫说神将司,我第一眼看到你,也是这样觉得的。”

“咦?”

明喻正准备开口,瞧见蒹白阴沉的目光后,轻咳了几声,“呃咳咳……金屋藏娇嘛,就是御月殿这么金贵的地方,住着你这么个娇俏的少女。”

“哦……”

明喻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假的理由,我不信。”

“……”明喻明显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压力,他背脊一凉,最后揽过棠幽的肩,“说这个干什么,快让小师叔看看你新酿的酒,一会儿喝完我们再比试比试。”

“好啊。今天的酒叫‘雪上飞’,神将司都夸我酿的酒好喝。”棠幽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快让我尝尝。”

蒹白看着前面两个说说笑笑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夜里棠幽嚷着要听曲子。

“先生,我要听曲子……不给我就不睡觉,我还要叫钟姐姐过来……拆了御月殿……嘻嘻嘻……给嘛给嘛……啊呀,今晚的星星好漂亮啊……嗝……”

蒹白看着她那双醉醺醺、迷离水泽的眼,撅着嘴闹腾的样子,既可爱又娇媚。

他无可奈何,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棠幽听着悠扬清脆的曲子,渐渐安静下来。

“先生……你会不会……一直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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