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残阳曳晃着遥挂在天地尽头，给草原镀染上一层斑驳的金黄。草丛深处次第奏响起虫鸣，刹那间连成一片，传递到眼睛望不到的远处。或远或近的树丛点缀在四面都看不到边际的草原。

轻风飘过没膝高的草地，显露出远处的吃草的黄羊。离羊群约莫七八里的地方有一洼水泡，连着不知从何处里流过来的小河。水泡边上亮着篝火，篝火不远处是兽皮帐篷，帐篷附近几匹马在悠闲地吃草。

草原上最不缺的动物就是马，但是抓获并驯服这几匹马可不容易。为此梁天枫学会了编草绳做套马索，学会用两端有石头的飞石索拌马腿，还学会了如何在抱着马脖子不从光溜溜的马背上掉下来。

梁天枫已经在草原上游逛十几天，没有找到预想的草原尽头，更不用说找到离开这个空间的出路。到后来他干脆连方向感也失去了，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青草，他出发的山脉也消失不见。

“要不在这儿待两天？反正也不知道往哪边走。想不到这草原这么大，骑马十几天都看不到尽头。或许我一直在转悠没走直路？可能吧。到处都是草，没有参照物实在不好确定方向呐。歇两天再走吧，这没有方向的路赶起来着实累人。再说这里靠着水也不缺猎物。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着急也没用。”

梁天枫坐在火边，盯着烤在火上的黄羊说话，仿佛在向逐渐飘出香味的羊肉倾诉。为了保持语言能力，自言自语已经成了习惯。

进入草原后，一切顺利，猎物充足，草地上还有很多可使用的药物。每天不间断的修炼和补充，梁天枫感觉到自己每天都在变强。

梁天枫也不知道力量增加了多少，速度提高几许。没有测量手段，既没有大石头也没有测速机，不好计数。不过他没有急躁，不紧不慢地修炼着。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的心境变得很坚韧，不会被轻易撼动。

“最奇怪的就是这个身体似乎不大听指挥。慢慢修炼炼体拳时还好，但是在打猎时好像动作跟不上想法。这跟压着我意识的庞大记忆有关？也不对啊，那些记忆跟意识控制身体没关系吧。仔细想想倒像是意识在不断熟悉身体。对，就是这样，意识在逐渐地适应身体。”

想到这儿，梁天枫站起来缓慢地打了一遍炼体拳，细细体悟意识跟身体的配合。

“没错了，是这样。我武功全失这应该是主要原因，并不是受伤或忘记造成。感觉这似乎不是我原来的身体，跟意识还不能完全合拍。怪不得抓几匹马那么不容易，打猎也总是几次才射中目标。记得王阳明说过知行的关系，好像是强调合一。武功更是这样，不能练到只是背过毫无作用。知道道理跟实际练会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练着吧，总会练回来的，而且现在这具身体好像更好呢，耐力跟承受力都要强很多，这应该算得上因祸得福吧。”

第二天一早醒来，梁天枫出发打猎。连续十几天的轻松生活让梁天枫误以为这里没有危险，应该是某个门派的后花园一类的地方。只是因为自己不知道出入的方法所以耽搁在这里。

危机总是在人不小心的时候降临。

梁天枫没有任何防备就落入狼群的包围，当时他刚用投枪杀死一只狍子，准备去扛起来回宿营地。狼群不算大，十几头狼的样子。

野兽的领地意识很强，尽管没见过梁天枫这种捕食兽，头狼还是嚎叫一声带领狼群围了上来。

见势不妙，梁天枫顾不上被杀死的狍子，抛出剩下的两根长矛干掉两头狼，夺路而逃。

同伴的死让狼群暴怒，在头狼的带领下疯狂追向梁天枫。

如果不是碰到那颗很高的大树，事情或许是另一个结果。草原上的树一般较矮，不足以逃避狼群。梁天枫运气超好，逃跑一个多小时后碰到一棵十几米高的树王。

危机压迫下梁天枫自然用出当年爬龙首峰时学到的身法，飞快地爬上大树。

狼群并没有放弃仇人，暴跳半天后围在树下不走。

一天后，梁天枫开始怀疑狼群里的头狼是不是开了灵智。

十几头狼的狼群算不上大，但是当狼群开始分工轮流狩猎后，梁天枫就不淡定了。这显然是要围死他的节奏，头狼显然是要等他消耗完不多的食物和饮水后下树。古时候战争围城也不过如此。

弓箭对有防备的狼作用不大，这一点梁天枫已经验证过，他手里只剩下一张弓。射出去的箭似乎是给射中的狼们挠痒痒。

梁天枫后来下意识地折了几根胳膊粗的树枝，在将第三根树枝两端削尖的时候，石刀报废碎裂。

又过了两天，狼群继续围困，此时梁天枫已经喝掉最后一口水，吃完所有备用食物。绝境中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然后笑出声来，进而哈哈大笑。

此前种种逃避行为是普通人碰到狼群的正常表现，没毛病。但梁天枫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普通人。就算他脑子里压着别人的巨大记忆因此没法修炼精神力也没法找气感，他也是不折不扣的武者。

武者怎么能逃避战斗呢，梁天枫心里有些羞愧。不过他很快释然，受伤这么久他已经忽视自己武者的身份，产生常人的害怕逃避等意识很正常。

“慢慢练出胆量就是。何况在狼群分组打猎后，我如果要战斗也不过面对七八头狼而已。明天就干掉这些家伙，正好试试最近练得咋样，也体会一下这具身体的强度。”

第四天恰好头狼带队去捕食，围堵的剩下八头狼。

梁天枫找准其中最健壮的一头狼失神的片刻，猛地跳下，手中木棍穿透狼眼直透大脑。

剩下七头狼气势稍馁，它们很快反应过来，凶狠地嚎叫着猛扑上来。梁天枫手里还有两根木棍，两头都已经削尖。近战中他没机会投掷，只好将木棍当做双枪使，奋勇搏杀。

在树上想好的方案等到真正实施可没那么容易。

没有了精神力感知这个作弊器，战斗变得异常艰苦。梁天枫的皮衣很快变成了碎条，勉强挂在身上，每个破口下都是一道血痕。

“幸亏躲得快，不然就会是满身伤口而不是血痕。不过我现在身体真的很强啊，竟然能抵住狼爪。要不试试狼牙？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受伤厉害了丢了命。”

都说战斗是人成长变强的最有效方式，当梁天枫不再慌乱心神稳定后，他立即发现自己问题所在。

战斗一开始他有些手忙脚乱，根本没注意自己击打的是什么部位，更不用说寻找对手的弱点攻击。

梁天枫很快就发现被击中头部脖子前后跨的狼会立即扑回来，若是他躲避不好，身上就会留下一道血痕。他还发现所有狼在攻击时都不是用尽全部力气，而是留几分力气自保。

狼在发起攻击的同时，总会留几分力以确保身体某个部位躲开敌人的攻击。梁天枫终于发现几头狼保护的部位是腰部。

铜头铁骨豆腐腰，狼最弱的地方就是腰部。当梁天枫躲开两头狼的牙和爪，碰巧挥枪击中一头狼的腰部，而这头狼被击飞后没有立即爬起来后，他终于找到狼的弱点。

此后的战斗变得简单，梁天枫挥动双枪不断击打攻过来的狼的腰部要害。一旦有狼被击飞，他会跟踪攻击直至杀死。追击时他会展开身法，躲避其他狼的追击。大半个小时后，八头狼全部被击毙。

此时梁天枫已被激起凶性，他不肯就此罢休，决定去埋伏狩猎的七头狼。

梁天枫脱掉破碎的衣服，找些青草仔细擦遍全身，再把这些草埋起来，最后用新草盖住狼尸。狼的鼻子很灵，擦身是为了避免被闻到，这是此刻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梁天枫运气很好，今天狼群朝逆风方向出发打猎，血腥味没往那个方向飘。他还是很小心，尽量远离刚才的战场。

其实狼群很少白天打猎，一是因为不容易隐藏会降低成功率，二是白天草原温度高消耗体力更多。但为了报仇并保护领地，头狼暂时放弃了生活常规。

头狼带着六头狼一大早就出发了，梁天枫已经观察了三天，知道狼群会在黄昏时分赶回。确实如此，天色渐渐昏黄的时候，每头狼都叼着或大或小的猎物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埋伏很成功，当梁天枫重创头狼后，战斗就没了悬念。这次战斗更快，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杀戮。

梁天枫收拾狼群的猎物背在背上，又双手攥着七条尾巴将狼尸拖起，慢慢回到大树底下。到了地方他扔下所有猎物，转过身扑腾坐在地上，背靠向大树。

心跳噗通噗通想起，全身痛痒立即发作，疲惫感也迅猛袭来。危机后综合症爆发，梁天枫觉得此刻自己甚至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劲儿都没了。生命受到威胁时身心高度紧张，感觉不到累，现在危机解除整个人一下子松了下来。

但是对武道修炼来说，此时才是最关键。

歇了几分钟，梁天枫咬牙站起，摆好自然桩。调匀呼吸入静，他先缓缓打一遍炼体拳。拳势结束他突然呆住不动，身上的伤痕竟然完全恢复了！

梁天枫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的痒竟然是身体在自动回复。一般来讲，觉得痒是伤口痊愈时的表征。但这不是梁天枫吃惊的唯一理由，他的皮肤竟然光滑如玉，一点受伤的痕迹也不存在。

“老天，我的皮肤啥时候变得比女人还细嫩啦。现在我知道在泰都时我身体恢复力强是飞鹤的神识在作怪，现在这恢复能力比那时候还要变态。不会是又有什么东西作怪吧。”

梁天枫没有别的信息来源，只能再次搜索飞鹤的记忆。飞鹤关于这些的记忆很模糊，当时他正处于死亡的惶恐中而且被蛋限制着，同时因为抵抗爆炸受伤变得很虚弱。

在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梁天枫推测揣摩，还是逐渐分辨出带他飞的球和后来出现的蛋。没有身体重塑的过程，但能看到自己一开始破碎的身体，以及后来变得完整的结果。再后来，就没了。

“应该是那个蛋修复了我的身体。是修复吗？还是什么别的？会不会蛋干脆重新为我造了具新身体？有这个可能。但是重伤后恢复治疗也包括重新掌握身体功能。那我身体的变态恢复能力怎么回事？我能明显感觉到这是身体自己的能力，不是外力影响。”

梁天枫自说自话了半天，一时也找不着答案，在飞鹤的记忆中找不到完整的线索。他又开始头疼这沉甸甸的巨大麻烦，丢又丢不掉，用又没法用。虽然有些参考书的价值，但谁愿意在脑子里背着如此巨大的参考书。

“还有，蛋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