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门前檐下都插满了绿柳枝条。

御花园中，内侍拿着花锄，宫女提着花囊，鸡鸣便起，笑闹着清扫碎石小路上的团团落红。朱英紫瓣，却才扫过，又随晨风飞来，好不恼人。

主事的老宫监，来回踱步，正无计可施时，便看到各宫嫔妃，带着贴身侍女们来折柳了。

“怎敢劳烦娘娘身边的姑娘，奴才们清扫了落花之后，即刻就把柳枝送到众位宫里。”老宫监恭恭敬敬地说。

“徐公公有心了。”说话的是年青受宠，一张巧嘴的慧妃，“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去皇后娘娘宫中领早膳吧。只不过，我看这园中的落花，恐怕半晌也难扫完，徐公公千万可别忙昏了头啊。”

慧妃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老宫监还颇为识趣，打着供回话：“娘娘放心，老奴就算是扫花扫到明儿一早，也会记得送柳枝到您宫里。”

“明儿一早，寒食都过了，谁还稀罕你送呢。”慧妃一面拿话打趣他，一面引着众嫔妃走出御花园。

老宫监垂着手，将那一行人送到园门外，看着她们袅袅婷婷地穿过游廊，逶迤朝凤衍宫走去，才得意地笑着回去监工了。

凤衍宫的金蟾殿，三间镂雕菱花的正门俱已大开。厅内主位上，皇后身穿随常月白金丝绣凤服，高高梳起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支垂珠玉钗，银丝缀珠抹额下，凤目低垂，默读着一页书信。

涌入殿内的妃嫔们，盛服精妆，固然都耀眼争辉，却都没有她身上那种令人仰其鼻息的端庄威仪。

主位之下，两溜乌木长几上已经摆好了酒樽、玉箸和食盘，宫女们正轻手轻脚地安放绣着百鸟朝凤图的坐垫。

“臣妾等来迟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娘娘恕罪。”

“娘娘恕罪。”

往年的寒食节，妃嫔们都会提早到凤衍宫外等候，待皇后传召，才进去用早膳，如今见宫门大开，诸物齐备，只等她们前来，便急忙上前请罪。

皇后不仅没有降罪，反而笑着宽慰她们：“原是我今日醒的早些，众卿无错，按次第归坐吧。”

嫔妃们领命入坐，宫女们退出大殿，内侍们便提着食盒送来一碟碟松软糕点，捧着金壶酌上一尊尊芙蓉清酒。

“今日一早，皇上的书信便送到了宫中，说是大军即日就到京师。”

皇后轻描淡写，嫔妃们却似听到了天大消息，欣喜地交谈起来。

慧妃同身旁的人敷衍了几句，蜜色樱唇轻咬着铜尊，偷眼瞧了瞧皇后。

那弯翘的长睫毛下，春湖般的波澜不惊，分明昭示了心底满满的自信，在座的谁人不知，慧妃入宫侍君之前，皇后娘娘乃是圣上专宠。

“皇上战功显赫，凯旋回朝，本宫有意举行国宴，大赦天下，与民同庆，众卿以为如何？”

皇后再开金口，嫔妃们的笑谈声渐渐消失，继而又纷纷附议，称赞皇后贤德。

“娘娘贤明，皇上只用短短三月，便灭了燕池国，如此功勋，理当举行国宴庆祝啊。”

“若是国宴可以同公主大婚一同举行，更是天岚国盛事呢！”

“那可就要恭喜皇后娘娘了！”

慧妃冷眼看着这些为他人做嫁衣的女人们，只觉得可怜可悲又可笑。国宴盛事和公主大婚都是皇后一人的荣光，她们只不过是用来捧场的旗子罢了，犯得着如此强颜欢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