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书店老板反锁店门，双手一抱，靠在门口的书架上。

萧庚低头看了一眼，声音很轻：“老板，你听了别慌啊。”

“我什么时候慌过？”

“是是是，老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首先，我已经死了。”

半晌寂静。

萧庚抬眼，长相斯文的男人摘下银丝边眼镜，拿格纹睡意衣角擦了擦：“这样啊。”

“诶，就这点反应？”

书店老板不戴眼睛，双眸反而愈发锐利：“那么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是第一解剖室的解剖官，我能站在这儿说话就是她搞的。然后因为一些原因……和我一起逃出来了。”

“我说你啊，”老板一副教训人的口气，兀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自己找个地方休息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哈？”

不等萧庚追问，老板已经耷着拖鞋踢里踏拉地上楼了。

幽暗的店铺一层顿时只有座钟指针的脚步声。

“喂，别装睡了。”萧庚垂眸。

“嗯？谁装睡了？唔啊……我好好地睡了一会儿。”穆笑乙揉了揉眼睛，扒着他脖子落地，左右四顾，“这地方还不错嘛。”

萧庚想叹气：“总之你先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要玩大逃亡？还有……为什么要带着我？”

穆笑乙往座钟方向看，掩唇打了个哈欠：“已经过了睡觉时间，也没药了，熬夜就熬夜吧。”她突然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淡神情：“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还有，楼梯上的大叔，要听就下来听。”

书店老板又踢踢踏踏地下楼，难堪地推推眼镜：“咳。”

“简单来说，我是个变态。”

萧庚差点喷笑。

穆笑乙面无表情地纠正：“metamorphosis，生物意义上的变态，当然，另一方面我也不否认。”

“解剖官小姐你是不是又做出了惊人发言……”

“我大脑内部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使得我的听觉、视觉、触觉、嗅觉都远超于常人。当然，我脑内的电信号也异常活跃，大概是普通人的十倍二十倍。”

书店老板插口：“这会影响生活吧？”

“嗯，原本我根本不能在外面活动。普通的声音、衣服的触感，都会让我发疯。不过我也产生了抵御一定刺激信号的机制，原理我也搞不明白，地下研究所将这能力称为精神力。”穆笑乙做了个注射针管的动作，“上面给了我一些神经抑制药物，用来在白天麻痹五感。所以我好歹能工作。”

萧庚打断：“停停停，上面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说得好像自己是研究对象，现在又说工作……”

“好烦，我头都要炸了，”穆笑乙耸肩，“从实验对象变成研究自己、顺便研究其他生物体的项目参加者很奇怪吗？”

“很奇怪吧……”萧庚向书店老板求助似地看去。对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根本没搭理他。

“但只是抑制不可行，精神力会过载，因此，”穆笑乙去碰眼前的一溜书脊，突兀地半途缩手，“夜晚的我会变成另一个人，替安保局执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任务。简单来说，就是用暴力释放压力。每次任务结束之后，都会尽量消去记忆。”

事情走向越来越离奇，萧庚已经无力吐槽：“所以你才能大战三百保安吗……”

穆笑乙哼了一声：“刚刚根本不是我的巅峰状态。还带了一个累赘。”

“拖累你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诶？哈？就这样？”

穆笑乙看着萧庚，毫无征兆地笑了笑：“嗯。”

萧庚一阵语塞。

书店老板摇摇头：“都什么跟什么的，我去睡了……”

“水银锤先生，”穆笑乙将短发往耳后拢，“我来这里没有恶意。”

萧庚全身一震。

书店老板神情难解：“是吗？”

“夜晚的我好歹和颠覆势力打过很多次，虽然有点模糊，必要情报还是记得的。”

“你……早就知道这个地方？”萧庚终于出声。

穆笑乙不耐烦地摆手：“等下再说。”语毕，继续盯着书店老板。

“既然是阿庚带回来的，我就不说什么了。”

楼梯又一阵吱呀呀响。

萧庚反而又不说话了。

轻巧的足音靠近，一只花斑猫警惕地注视两人，黄眼睛闪闪发亮。

“你是颠覆势力在安保局内的卧底吧。”穆笑乙口气轻松。

“你……”

“你也该明白了吧？这本来就是一科人的专长。”穆笑乙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化妆包，东张西望，前言不搭后语，“浴室在哪，我要洗澡。”

萧庚低声回答：“往前到底左转。”

穆笑乙依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平地摔，跪在地上片刻没起来。

“喂！你！你没事吧？”萧庚冲过去。

“噗嘶－－”穆笑乙回头，口中发出奇怪的拟声词，做了个按下喷雾的动作。

萧庚的表情和思绪都冻结了。他想捂住耳朵，可失去生气的肢体不听使唤。

她看着他这样子，又笑了笑。

不是营业式的、可怕的冷笑，而是非常悲哀、非常凄惨、却也非常美丽的笑容：

“杀死你的凶手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