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的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
马克接着说：“z脑组织，近年来在高智商群体中最活跃的组织。好吧，可惜我们什么都查不到，你们有多少人？你们是怎么联系的？你们干了多少违法的勾当？你们频繁进入各保密机构，套取各种数据，炫耀自己的能力，自以为是，沾沾自喜，令人生厌！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你们越过界，你们为了私利，你们杀人了！”
这话一出，惊倒一片。关于z脑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托马斯却闻名当地，一个人间天才变成嫌疑犯，所有人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
“你敢说你不是z脑组织的成员？”马克咄咄逼人。
托马斯的回答跟计算机语言差不多：“我是z脑群的成员，但z脑群并不是组织，它只是一个兴趣小组，就跟外文明社一样。”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敢公开身份？”
“不公开身份只是因为没必要公开，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跟敢不敢没关系。所以这种话从逻辑上说不成立。”
“可你们做了那么多违反国家安全的事！”
“可我们没做过任何违反国家、地区、或者机构安全的事。”托马斯的回复始终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你以为我们没有掌握证据么？”
“那证据是什么？”
这问题让马克以及国际联盟刑警犯难。如果有证据他们早抓人了，事到如今他们也只是找到几个疑似z脑组织的成员，并知道他们之间有联系，但是联系的内容是什么，截获了也毫无头绪。
“可你有动机！”马克顿了顿说。
这句毫无逻辑的话差点让托马斯的大脑短路，他想了想，在自己脑回路中保留下一片空档，才顺着对方的逻辑问：“好，你说，我的动机在哪？”
“你有同伙！”
“我的同伙是谁？”
“你的同伙，大约大半年前，你的这个同伙也进入了这所学校，那么巧他就进入了阿兰的公司，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呢？”
这话说出来，其他人不明白什么意思，沈曼和丽芙的脸色开始变化。她们当然知道马克说的人是谁，只是不同的是，沈曼脸上呈现的是愤怒，丽芙呈现的是怀疑。
陈安冷着脸，毫无反应，但他意识到有人针对他们铺开一张大网。他很自然地检查了警力的布置，知道托马斯身边、自己身边，以及各个方向的出口已被堵住，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马克会选择在这座四周白茫茫一片的礼堂开通报会。然后他的脑子开始飞快运转，手指开始飞快摁动着他们的隐形联络器。
丽芙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看得到他的手指一直在划动，又想起陈安说起过本地有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这些话来，心里更加惊疑不定。
台上马克还在讲话：“至于这个人是谁，托马斯先生，请问你们是自己站起来说，还是需要我说？”
托马斯嗤之以鼻。全场鸦雀无声。
马克又说：“好吧，既然你们不肯说，还是我来说。”
他抬头望向礼堂的后半边：“就是你，陈安先生。”
场内一阵低呼，都在找那个叫陈安的人。沈曼却忍耐不住，她腾地站起来威风凛凛地呵斥：“你放屁！”
这话骂得马克一楞，他哪里想到在这样的顶级学府、面对这样的高材生群体、又是这样的漂亮女生会当众飚粗话！
但他看清楚了，这是陈安的姐姐！就故意不说话，等着对方说出更难听的话才好一次性反击。
果然沈曼还想说，却发现联络器收到讯息：“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真相会大白，我们会搞定一切。”沈曼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马克呆呆地等了几秒钟，发现对方又不骂了，只好悻悻摆摆手回归正题：“我知道在座多数人对这个名字不熟，因为他太低调，低调到只有圈子里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且即便知道，也都只是羡慕他的天赋，却不知道他跟各个利益团体盘根错节。我们的阿兰，正是被他的假象迷惑，他竟然把他带进公司，还希望这个人能够辅助他。”
陈安终于抬起头发出冷笑：“好，你说什么我听什么。见识见识你的奇思妙想。”
马克马上就指着陈安对大家说：“就是他！大家看到了么？你看他有多镇定？一个正常的二十岁青年被指控为杀人犯，能有他那样镇定么？”
陈安忍不住笑出声来：“马克警官，你不去公司里做产品推广真是浪费才干，这样上串下跳随口乱咬的本领是警官学校教的么？”
马克从骨子里厌恶他的张狂，心想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就凶狠地问：“说，阿兰跳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寝室。”
“你在寝室干嘛？”
“我在寝室做我的事，洗脸刷牙准备睡觉，跟每个学生一样。”
“哦不不不，你做的事情，普通的学生可做不了。”
“又来！这种虚了巴唧的废话回去跟你的情人说吧！”
马克脸色更加不好看：“你还记得十五年前发生的事么？”
“十五年前！”陈安大笑：“如果你知道自己在娘胎里做什么我肯定会知道自己十五年前在做什么。”
好多人听了笑起来。节奏不在自己掌控中这让马克更加生气：
“国际联盟已经盯了你们很多年，你以为我们会一无所获么？！就在十五年前你们，你和托马斯就认识了！在那个鬼城他帮过你，对不对？你否认不了！因为警方有记录！从那时候起，你们就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利益输送团体！又在十一年前，你帮助托马斯保住了他在市郊的一个秘密实验室，你向当地谎称有人来收购是出于不良目的，这点我们可以找到你当时的老师作证！一年前，你们终于浮出水面。你为了进国立大学，强行进入学校招录系统，并且串改自己的资料；因为有人拒绝你的录入，你们就嫉恨他。当初拒绝你们录入的就是罗宾教授，是吧，你们很清楚！不要以为只有你们高明，我们同样能找得到记录！所以这次你们迫害阿兰，顺手把责任推在他身上，让他接受来自整个社会的谴责！”
全场听得津津有味。
陈安从未听过这样可笑的语言：“十五眼前我们就开始利益输送？十五年前我们才多大？你自己脑子里想的全是钱，看别人做事情也全是为了钱！你还说我们串改自己资料，那请问我们在提交资料的时候就可以改，为什么要提交上去以后再多此一举？”
“你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你那个真心话无冒险系统，你以为没人知道？你那时才几岁！你说！我们有人证，你小学时候的教师们你都不记得了？你抵赖不了！”马克大吸了一口气又说：“至于你说的修改资料，那是因为你之前根本没想进大学，你只是随便给家人做个样子！你一个毫无乐理基础的人竟然要去报考音乐学院，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你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女学生，一个非常漂亮的、漂亮得足够让你改变原定计划的女学生！”
马克盯着陈安身边的丽芙，所有人顺着他的眼光也开始看丽芙。
“紧接着这个女学生又成为你利用的工具，你常常邀请她去一家餐厅吃饭，你们几乎每次约会都去那里吃饭，因为你很清楚，大家都很清楚阿兰的习惯，他每周都去固定的地方吃饭！”
听到这段颠倒黑白的话陈安自己都被震惊了。
马克改变了一个身体姿势继续往下说：“丽芙小姐，我建议你离他远一点，你根本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有多可怕。这些天你在医院可能不清楚，上次误伤你的人，学校已经把她们逐出音乐学院，你回去问一下就会知道事情真相！陈安，你敢不敢承认，是你从中做的手脚？！”
丽芙听后果然神色全变，用受惊怀疑的眼神望向陈安，陈安感到有些百口莫辩。
马克还在说：“陈安，阿兰信任你，给你想要的，他对你不设防，把他公司的研发机密毫不吝啬给让你知道。可是你呢，你怎么报答的，你在等机会，等到阿兰跟公司里的员工矛盾关系走到顶峰，你自己却赢得了公司上上下下的喜爱和信任，然后你们痛下杀手，又让阿兰公司的董事下属等所有人一致向董事会推荐由你来掌管公司！你，你们成为这件事的最终受益者！”
陈安的胸膛上下浮动。他刚刚开始作为一个成年人面对世界，哪里晓得事情好做人心难懂，差点被对方说得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他望着所有人向他投来不信任的眼光，一时间气得三魂出舍说不出话来。他想冷静，但一时半会冷静不了，他想反击，可他不知道对手是谁？到底弗国警方查到什么虚假证据，还是他们被谁利用，还是他们已经和谁产生联盟？
回头再一望，丽芙正拉大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更让他的情绪跌落到谷底。
“好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马克说完这些，非常愉悦地倚靠在讲台上，他觉得自己像极了电视里的神探，这种满足感真是爽极了。他右手一挥，两边的警察已经向陈安和托马斯靠近：“你们可以不说话，但是你们所说的将作为呈堂证供。”
“等一下！”
就在这时候，现场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她的声音跟刚刚沈曼的热烈并不相同，急促中带着理智，温柔中透着威严，甚至有些像女王，所有警察听到后由不得停住了脚步。所有人回头一看，媒体席中忽然站出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容貌如此皎洁，行为举止如此典雅大度，以至于霎那间似乎所有人都快忘记这是一个案件指认现场。
马克没想到这时候还会出现程咬金。他仔细一看，知道她的身份，一个自己惹不起的女魔头：
“莎莉.卡尔文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
莎莉开口缓缓说：“马克先生，你刚刚的推理很精彩，但恐怕世界上很难再找到比你更爱哗众取宠的人了。就如刚刚那位陈先生说的相似，我认为你不去演话剧真是浪费人才！”
马克听这口气知道她来者不善，他今天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力气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莎莉小姐，我清楚你的身份，也知道你的作风，请你不要胡说八道。”
莎莉莞尔一笑：“胡说八道的是你好吗？”
马克不愿跟她纠缠，他急于结束现场的对话，示意警员们赶紧控制住两个当事人，谁知警员又被莎莉魔力的声音给镇在当场：
“你先证明这是一起谋杀案，可以，这个我不反对；然后你又证明他们有天分有能力有动机，这也可以，我也不反对；但是证据在哪？有天分有能力有动机的人多了去了，这也叫破案？”
“按照我们的调查……”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查小克里团队？”莎莉抢白马克的话。
“什么？”
“阿兰的项目可能会被低价出售给克里集团，也就是他老子的公司——你不需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俩现在正进行最后的谈判！所以克里集团才是阿兰项目的最终受益者。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当场向这位小克里先生证实！”
她高声问：“是不是啊，小克里？”
克里的脸一阵红，不做回答。
“而就在刚刚，”莎莉又说：“这位小克里先生已经当众演示他有能力伤害阿兰，请问马克警官，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他们也抓回去立案调查，哦对，不仅是小克里，有本事你把老克里也带回去问问？我们媒体现在有理由怀疑，是克里集团为了获得巨大的商业利益，故意杀害阿兰，并把罪恶转移到无辜的两个天才身上。”
克里心里一哆嗦，一句话不敢说。
马克的脸皮在发烫，他定了定心神：“你不要煽动社会舆论！我们当然有证据，我们有他们侵入学校系统的证据，有他们购入机械臂组装原件的证据，而且他们提供不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他们偷窃了阿兰的电脑，虽然他们进行了改装，这让我们一开始没有发现，但是谢天谢地，阿兰有个游戏网站帐号，他们一打开电脑就让我们查到登录地址是在陈安的寝室内。”
陈安这时候一个激灵，他知道对手是谁了。
“就凭这些？”莎莉一脸鄙夷。
“凭这些，我们可以有足够的理由把他们带回警局慢慢调查。请问你有什么证据么？”
“找证据是你们警察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可以把他们带回去慢慢调查！”
马克终于扳回一城：“莎莉小姐，请你不要再无事生非。”
而就在莎莉和马克对峙的时候，陈安已经恢复了理智，托马斯已经执行了信息。
丽芙看得清楚，陈安的左手三个手指忽然狠命地敲动一下，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再用冷冷的看戏一般的神情望向前方。她看到他眼睛里飘过一丝冷酷，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莎莉正不知该怎样改变局势，忽然她的手机铃声大作。这让她很好奇，因为她的手机是被设置成静音状态。她拿起一看，仿佛看到神灵之光。只见她哈哈哈大声笑起来，围观的人不觉被她的颜色动容，只有马克等人在心里骂：“世界上怎么会长出这样的神经病！”
莎莉的声音忽然又变成百灵鸟清脆：“你们不是要证据么，你们要的证据来了。”
她拿着手机，面带迷人的微笑，款款走到台前，青葱一般的手指举起手机一帧一帧划给马克看，马克原来的表情十分不屑，看完以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全场好奇。
莎莉千娇百媚地回首看看克里，然后一步步挨近他：“克里先生，您要不要也看看？”
克里一言不发，满脸狐疑。
莎莉手机里的是刚刚传过来的照片。
第一张，是一个成年男子在改装车辆记录仪的照片，那男子克里认识，自己的跟班；那车子他也熟悉，那是一辆红色跑车，属于阿兰的。
第二张，是乔，他当然认识乔，乔把一个怪异的像猫头鹰一样形状的电脑拿到自己乡村墅来的照片，接电脑的人他也认识，也是自己的属下；
第三张，是一个男子冰冷的脸，透射出冰冷的眼神，那男子正挺直着站在乔的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乔远程遥控智能四肢支架，远处是阿兰整个形体的轮廓。
那张脸，他当然认识，他认识几十年了：——自己的脸。只是角度的关系，变形了，有些吓人。
克里顷刻间面如死灰。
照片还在一张一张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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