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刚销，三月的京都仍寒。

正在早上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街过巷，终于在一家名为‘妖怪’的酒吧面前住步。

林惟殷撮着手，先瞧了一眼亡故父母留下的店面，回头又看了一眼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儿。

“你先等着，家里樱子脾气不好，等会喊你进去你再进去。”

小女孩儿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一声不吭。

“还有等会儿进去你别吭声。”

没管仍瞪着他的小女孩儿，林惟殷一把推开了门，寒风呼的就涌进了屋里，坐在吧台穿着制服的林春樱抱着肩膀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抬头就喊。

“你丫作死啊。”

“别闹。”

林惟殷把门一带走了进去。

门关时又一阵风卷进，把他吹的打了个喷嚏，青年人念叨着‘天儿真冷’赶紧往屋里又走了几步。

林春樱撇着嘴叹口气，没好气儿的从柜台拿了件儿外套裹在他身上，两兄妹感情一般，但倒不至于举手之劳都不去做。

“樱子，等会儿。”

林惟殷一伸手把外套挡回去，林春樱把皮夹克扔到了吧台上。

“咋了。”

“外头还一个，跟你请示下带不带进来。”

林春樱一愣，又瞄了眼点头哈腰的家哥一眼，啐了一口就又把大门打开了，十三四岁一身单衣的小女孩儿就在外头站着，粉嫩的小脸蛋儿冻得通红，正低着头，粉雕玉琢可爱的紧，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楚楚可怜。

林春樱冷着脸，把小姑娘领进屋，又拿外套给裹上一层，让小女孩儿找地方坐下，便转头看着家里哥哥。

“不干活瞅什么呢！”

“叫屁。”

从小家里地位低下的林惟殷被喊的心里一寒，加上突然跑出去这么多天有点儿心虚，就嘟囔着回一句。

他躲着林春樱走到柜台从底下拿出个酒壶，倒了两大杯热水放在吧台上，才冷静下来，装作理直气壮的瞥了林春樱一眼。

“赶紧领过来让人坐着，天儿这么凉，好歹给杯热水喝。”

天冷拿热水捂手这事儿相当舒坦，又麻又烫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打摆子。

林惟殷把水递过去，林春樱就抢过去塞给了小女孩儿，见小女孩儿怕生，身子往后缩，就忍不住哄了几句，年方十六岁的林春樱哄孩子的法子很神奇，三言两语就给弄的服服帖帖。

林惟殷把人小姑娘自己扔外面，自己进屋这事儿，她虽然还有些生气，但当着小女孩儿面不好发火，就转过头往林惟殷身上一瞄。

“谁家孩子。”

“捡的，说要打工，前阵子你说要找店员分担点儿负担，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这是之前说好的借口。

林春樱叹口气倒是知道突然出门一个星期的家哥在糊弄她，毕竟招个店员哪用得上去外地一个星期，但也没说什么，直接当真的听。抱着小女孩儿，林春樱又用脸蹭了蹭，小女孩儿羞怯的往后躲，让她忍不住一乐，这太可爱了。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应莺莺。今年五千六百岁了。”

林春樱被一本正经的五千六百岁一逗，气儿直接消了。刚才进门给林惟殷脸也倒不是因为真生气林惟殷把应莺莺放在外面。气的是另外一事儿，林惟殷一走，林春樱就得看店，一个星期下来，本来为数不多的寒假假期就都泡汤了。但这么一个可爱小姑娘能在家里住下，倒也算得失参半，反正家里哥哥的过错等秋后算账就行了。

林惟殷皱着眉，警告的瞪了小女孩儿一眼，转头跟家里妹妹说。

“都没吃饭呢，家有吃的给拿来点儿，我无所谓，莺莺还饿着肚子呢。”

“行。”

一边儿答应着，林春樱又摸了摸应莺莺的脑袋。

“晚上跟姐姐睡。”

看着红着脸没说话的应莺莺，林春樱心情大好，直接跑到后厨。林惟殷则看着她确定她走了，捏了捏眉毛，蹲下来看着应莺莺。

“乱说什么，想在这地方呆着，你身份不能暴露。我咋就摊上你这么个祖宗。”

应莺莺咯咯一乐，不以为意，本来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样儿也冰雪消融，活泼的紧。

“开个玩笑咯，有什么嘛。反正作为交换，你得养我就是了，之前说好的。”

林惟殷点点头。

“你别吓樱子就行了。她普通人，人不错，脾气不咋样儿，有事儿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应莺莺妩媚的看着林惟殷，摸上了他的脸。

“樱姐挺好的，虽然我更想跟你睡。”

林惟殷呆若木鸡，把头转到一边儿，声音有点哆嗦。

“都说了别乱说。”

应莺莺咯咯一乐，林惟殷就一点好玩，一旦涉及到男女之间的这点儿，就特别容易害羞。

“行了不逗你了。”

林惟殷有点儿遗憾的叹气。注意到这一点的应莺莺又抓住他的衣角。

“刚才说的是真的，比起樱姐，我更想跟你睡。”

应莺莺摸了摸他的脸，笑嘻嘻的往他怀里一蹭。

“真可爱。”

林惟殷不可置否，把应莺莺放在吧台前的高凳上，给自己调了杯酒。

应莺莺这事儿得从头说起。

2012年春。

林惟殷和朋友在旅行途中坠落山崖。山高几百米，本以为死定了，但不知道为啥，等掉地上摔碎身子一点也不疼，脑子也清醒的很。等坐起来一瞧，就看见身上伤就开始疯长，碎肉碎骨头几分钟就长差不多了。

当时他呆了差不多一小时，才捂着下面儿开始往回找。

等回城里，因为摔那么一下身上衣服都稀碎脱了，直接让围观群众报了警逮了局子。好在当时警察挺好说话，容他给朋友打电话给他弄走，这才有机会串供将这件事儿瞒了下来。

林惟殷本以为大难必有大福，无风无雨的就能接着过安生日子，结果第二天便被人找上了门。

二十来岁的女人点了杯酒一边儿喝着一边儿一本正经的点出来。

“你是妖怪。”

林惟殷一口酒喷出去。

“怎么着你要降妖除魔啊。”

女人笑了半天，板起脸。

“你得办户口。”

林惟殷这才知道了这么一个特殊部门。

——大国际人与妖与特殊能力者和平共处联合会。

该组织成立于五十年前后，甚至更久远。

找上门来的这个就是简称人妖联合会的名誉顾问，自称小董，二十岁，和林惟殷同年。

根据国情不同，人妖联合会的特殊部门在各个国家都有着合作者和相应政策，在天朝实行的政策则是由本土组织自治，无需向人妖联合会报备。

同时天朝本土组织的政策则是，将所有妖怪乃至特殊能力者的身份资料收录在册，成立战斗刑侦部门，进行监管。

名誉顾问小董是该组织的首脑，少将军衔，特殊部门‘京都城管大队’大队长。

了解该组织的实力后，林惟殷那么一点儿借着特殊能力搞风搞雨的念头直接就掐了，信誓旦旦表示服从政府安排，当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上周，这几年偶尔联系的小董说要给他惊喜，第二天上了门，嘴上说是人手不足，但看她那样就知道她纯是想换个人折腾。

领导摊派的任务是去黄山接一人，这人身份特殊，是知名大妖。

因为‘京都城管大队’是刑侦监管部门，不是收容所。所以林惟殷得把这个人留在他家里。看在大几十万的酬劳加上每月两万的饲养费的份儿上，加上小董那个不答应一天查你三遍儿的威胁。

林惟殷答应了下来。

这人就是应莺莺。

照小董的话说：2010年，神话复苏，山海大兽陆续苏醒。应莺莺就是苏醒的山海大兽之一——应龙。

为了让刚苏醒的大妖有容身之所，不在苏醒时搞不清状况在国内弄出乱子，就得让林惟殷这种良民收养是他们。

小董告诉林惟殷，像他这种穷逼只要给了钱，在条件宽裕的基础上，不怕他不答应。

林惟殷办事儿的经过也很简单，坐车过去到地方，把应龙捡回来，起个名儿领家里就算完事儿。

“和樱姐商量商量呗。就说女儿都喜欢和爸爸一起睡。”

应莺莺用明晃晃的眼睛盯着他，林惟殷把一杯酒递过去。

“我对人妻没兴趣。”

应莺莺一愣。

“应龙者，与五方主中央，五行司土，为云雨雷霆，沟渎之神，亦是天龙之神，天帝太一之妃，号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出自《史记正义》”

林惟殷回忆起出发时找到的资料，应莺莺怒气冲冲。

“谁造谣！太一...哼，最初之人罢了，怎敢高攀天神!”

鳞爪不自控的在应莺莺身上浮现，矛头又指向林惟殷。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应莺莺倒知道这件儿，回来路上林惟殷便学给她听了，但一姑娘在不知怎么回事儿就给人说许人家了，也容不得她不气。

忍住怒气，应莺莺瞪着林惟殷，整个人贴上来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

“警告你，别再提这件事儿。”

林惟殷信誓旦旦绝不再提，应莺莺才把爪子从林惟殷脖子挪开。

“饶你这回，然后...嘿嘿...”

应莺莺向前一蹦，眼珠子一转，冲着林惟殷娇笑一声。林惟殷心说不好，就感觉被狠狠的抱住，应莺莺一脸羞涩把头一歪，埋在他胸口，眼看是害羞得没脸见人，张着嘴声音就跟蚊子似得。

“老...老..公...”

还没等林惟殷想明白怎么回事儿，林春樱拿着托盘从里门出现，一声怒吼。

“林！惟！殷！这回放你我跟你丫一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