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奇妙之处在于,它奉行的命运可能是带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
魔幻但存在,存在且合理。
此时的朱海文已然扫清一身垂暮将死的沉郁,连带着一身的酒气也“飞扬跋扈”出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昂然意味。
眼下人赃并获,只需把这个抢劫犯扭送派出所,这件事就算了了。而直到这时,朱海文才意识到,与他一起回到红叶寮的,不仅仅是抢他公款的劫犯,还有一拎装着现金的牛津布包。
可不就是自己被抢走的那个包嘛!
朱海文顿时觉得红叶眉目可亲起来,做事周到,都不用他提醒就给他包圆了。不过因为不知道匪徒有没有取出公款的关系,朱海文还是打开布包清点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瞥了红叶一眼,顿时不好意思地赶忙把头撇回去。
在女神面前数钱这种事情,也忒磕碜了。
不过红叶却没有身为高岭之花的自觉,很是贴心地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精准地掏出了两台点钞机递给朱海文。
而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个能直接拿来当战国片内景排电影的古风茶室,竟然是有插座、还通了电的……
一直守在茶室外等待传唤的仆童也走了进来,很是善解人意地接过朱海文的工作,替他确认起了公款有无缺失。
一阵忙碌后,点钞机给出的数据与朱海文所知的款项正好能对上。得知这个信息,朱海文狠狠舒了一口气,压在他心口的大石可算落了地。
但红叶却多想了一层,抢匪已经算得上是穷凶极恶的那一类“工种”,这人既然已经落实了犯罪的事实,没道理会对成果不屑一顾。没错,就是不屑一顾。
红叶虽然没有经手点算公款金额的事情,但她只是瞄了一眼布包里连银行纸封都没拆开的一摞钞票,就猜到这钱八成没被动过。
抢了钱却不动赃款,这里面肯定有些因由。
红叶也很想看一看缠在这个抢匪灵魂上的色线,但她也是受到“规则”掣肘的,在未收取血枫报酬之前,她不能随意窥看他人的色线。一旦越过这个规则,冥冥之中的约束就会作用在她身上。虽然无关痛痒,但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毕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还不值得她做到这个份上。
红叶心头诸般猜测,几乎织出一张阴谋论的大网,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作为依凭,于是她隐下了所有的想法并不告诉朱海文。
依旧是那句话,毕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还不值得她做到这个份上。
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红叶虽然只是在“不麻烦自己”的范畴里探索背后的故事,但朱海文脖子上那圈索命的红线却不能叫她视而不见。
虽然帮他羁押抢匪拿回公款已经算是超额完成工作,但明知无辜的雇主面临危险而不施以援手,红叶自认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红叶取出一枚护符递给他。
护符的样式十分简单:桃木一片、符纸一张,然后用红绳一同穿起。刷着清漆的桃木上篆着两个道家文字,符纸上则画着龙飞凤舞的符箓。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路边算命瞎子推销平安符,五元三样的那种。
不过样式虽然简陋,但朱海文还是十分珍重地套在了自己脖子上。他是见过红叶的手段的,虽然不知道这护符有什么用,但潜意识里他已经把红叶当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好人。
不过他还是打趣地问了一句:“这是做什么用的?保我升官发财?”
话虽市侩油滑,但却并不惹人厌,反倒有种大男孩的阳光痞气。
红叶并不打算言明,只用比声音更冷的语调下了逐客令:“想爬得更高就努力去爬,不要想着依靠旁门左道。你走吧,有缘再见。”
朱海文被这严厉的语气吓得一惊,回过味来却对红叶的观感再次拔高起来。这分明是在给自己传授人生经验呢!
也不知红叶要是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会不会觉得后悔……
朱海文告辞之后,就一手提着公款一手牵着抢匪出去了。因为红叶的关系,那个抢匪一直处于迷迷糊糊近乎醉酒的状态,所以朱海文不需要太用力甚至不需要太上心,就能轻松愉快地把人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去。
等他步出红叶寮,独属于夜晚的喧嚣霓虹又显现出了一座城市的繁荣来。夜依旧是那个夜,此时却透出了迷人的味道。
红叶望着朱海文踩着月色离开,心中依旧对那圈红线耿耿于怀。她突然觉得自己随口说的那句“有缘再见”,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就得到应验。
红叶寮设置着十分特殊的障眼法,没有需求就看不到更进不来。即使是朱海文这样的“老客”,除非再遇到同等绝望的事情,不然他也是找不到这个地方的。就算他记得红叶寮的大概位置,所能看见的也依旧是林泉商业街上一水的门店。
红叶寮全天全年“开张”,不过上门的“访客”却十分少。没有“公务”的时候,红叶也会做些事情打发闲暇,譬如花艺、烹茶、工笔、习字、开卷、赏月……不一而足。
自朱海文走后,陆续又有三人撞进红叶寮,不过红叶就替其中的一个小孩解决了跟父母走丢的问题,另外两个被追债的赌徒和满嘴谎言爱慕虚荣的女大学生则不在她的帮助之列。
她虽然很需要血枫,但在那之前,她先是个有底线的大妖,然后才是红叶寮的老板娘,不是什么幺蛾子进来,她都会抬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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