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队部，叶静的脑袋嗡嗡作响，耳边一直响着指导员的话：“你舅舅打电话到你们院里，说你的母亲，因山洪爆发，于五天前失踪了——很可能，已经在山洪中丧生。”

失踪？丧生！姆妈是死了吗？死了吗？

叶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了练功的树下。小胡受队长和指导员的交代，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担忧地盯着魂不守舍的叶静。

在树下扶着树干，呆呆地静立了十多分钟。

“同志们——开始换服装，准备演出了！”远处传来战友的喊声。

听到喊声，叶静突然清醒过来，猛地跑回宿舍，开始更换起演出的服装。

小胡急忙跟着跑了回来，站在一边，看着叶静更换服装，化妆，说：“姐，要不，你别上场了？”

叶静没有说话，缓缓地摇了摇头，涂上最后一道口红，慢慢地向舞台走去。

。。。。。。

“她是三院的小百花，学校的‘金孔雀’，我们文艺小分队的小叶子，下面，请欣赏由叶静表演的——孔雀舞！”

台下的战友们热烈地鼓起掌来，更有很多人放肆地吹起了口哨。

莫辞，正坐在舞台正前方观众席上的第三排。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叶静这时的反常。

在清脆的伴奏声中，叶静如一只孔雀，在流水潺潺、雀鸟啁啾中轻灵地跳跃而来。不是一个月前毕业晚会时的欢快，而是带着淡淡地哀伤，仿佛迷途的孤雀。

莫辞担忧地看着叶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静似乎忘记了悲痛，在台上舞动着，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忧伤，目光所到之处，让人顿觉一种悲悯的情怀。

音乐节奏猛地一变，莫辞仿佛看到，狂风暴雨之中，小溪猛涨，竹林摇曳，鸟群彷徨。

随着音乐节奏的变换，叶静的动作也变得激越、有力起来；仿佛一只高傲的孔雀，在暴风雨中昂首挺胸，张开了自己绚丽的尾屏。

突然，叶静身子晃了晃，跌卧在舞台上，又缓缓地伸展身躯，曲折扭动着自己的手臂、手腕和手掌，仿佛一只受伤的孔雀，依然倔强地抬起自己的头颅。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间。叶静也仿佛忘记了外界的一切，茫然地，眼睛略带空洞地望着远方。

台下的官兵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热烈地鼓着掌，高声较好。

“锵锵锵锵——”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锣声从远处的大堤上传来。

官兵们怔了一下，全场猛地安静了下来。

分队的指挥官，三院的杨副院长，腾地站了起来，大喊道：“同志们，前方发生险情，全体都有，马上回各班带上工具，三分钟后集合，按预案，准备上堤。”

杨副院长又对着手中的对讲机吼道：“洞拐洞拐，我是洞洞，收到请回答！”

“我是洞拐，请讲。”

“大堤怎么了？马上报告险情！”

“报告，距驻地八百米处，发生重大险情，大堤外坡，发生滑坡，有溃口的危险。据分析，是因为该处大堤长期被洪水浸泡，使得土质变软，当退水后，压力发生改变，导致溃堤。完毕。”

“继续观察，立刻组织你部按预案抢险。后续部队马上赶到。”

“是。”

“一区队长！命令，你马上带领……”

叶静坐在舞台上，怔怔地看着台下兵荒马乱的情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她看到自己的莫教官，站在一列队列里，正飞速地往大堤跑去。她突然明白了过来，一跃而起，也快速的往大堤跑去。

跑上大堤，叶静顺着运送沙袋的人流，往前跑去。

突然，她看见莫教官和三十几名同学一起，手挽着手，越过子堤，跳进了大堤上一道缺开的口子里。旁边的战友们正急速地往缺口外侧丢沙袋和石块。

就在这时，一个浪头打来，缺开的豁口猛地又坍塌了一大块土坡，人墙也随之猛地掉落一截。叶静清楚地看到，莫辞和几名战友，一个站立不稳，掉入了汹涌的激流之中，被江水裹挟着，往下游飘去。

“教官——”叶静惊呼一声，情不自禁地往前跑去，跑到堤边，趴在子堤上，手无力地前伸，却再也看不见莫辞的身影。

大堤外的水位，比堤内的田地，高出了十几米，决堤的江水汹涌地跃入溃口，发出轰轰的响声。江水猛烈地冲刷着豁口，不断地切开堤身，冲到堤内的草地上，向四周漫延开来。

叶静挣扎着爬起来，沿着子堤，往下游跑去。就在这时，大堤再次发生了垮塌，叶静所在的位置正好处在坍塌的边缘，踉跄奔跑着的叶静，身子一倾，也掉入了滚滚东去的江水之中。

。。。。。。

叶静在江水中浮沉着，很快，她被冲到了一个漩涡里面。

叶静随着漩涡不停的转啊转，她仿佛看见：远处的大堤上，战友们大声地喊叫着什么，状若疯狂地把手中的沙袋抛入溃口，把沉重的青石丢入溃口，把装满沙袋巨石的三角铁笼推入溃口。

更远处的田野中，原先懒洋洋地担土挑沙的农夫们，惊恐万分地望着汹涌泻下的浊流，丢下手中的物事，四散逃亡，脸上满是绝望与麻木。

地平线的小山丘上，隐约的树丛中，一团黑影惊惶地窜起，在空中变换着形状，不停地来回盘旋。

叶静的身躯不停地旋转着，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突然，叶静的耳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悠悠地、爱怜地、悲伤地呼唤着，小叶子——小叶子——小叶子......

是姆妈，是姆妈在呼唤我！叶静地心中剧烈地刺痛了起来。是远方生死不知的姆妈在呼唤她呀。黑暗中，那甜美的**、温柔的摇篮曲、温暖的臂弯、平静的话语、烦人的唠叨......一幕一幕在电光火石间快速地在叶静脑海中闪过，

叶静很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去，却睁不开眼睛；她心中悲痛得想纵声哭泣，嘴巴一张，一股微腥的泥水打入口中；她很想大声地呼喊，却根本喊不出声音。她悲痛着、留恋着、绝望着，彻底地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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