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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花的信仰》第七十五章:宋朝父母的相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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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宋朝妈妈徐香梅打来的。徐香梅夫妇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通常是极少打电话跟宋朝闲扯的,然而这短短的一个周里,徐香梅主动联系宋朝两次了,但每一次都是简单的问候,并无要事。

宋朝心中生出隐隐的不安,看着手机屏幕里显示的“老妈”两个字,迟疑了许久,在郑潇潇的连声催促下,才回过神来。然而电话刚接通,他的预感便在徐香梅长时间的沉默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得以证实。

“妈?怎么了?”宋朝首先开了口。

徐香梅一听到宋朝的声音,逐渐平复的情绪再一次崩溃了,嗓子眼瞬间又被堵地紧紧的,眼泪汩汩的往外涌,抹也抹不迭。

徐香梅身下有两个弟弟,大的比她小三岁,小的比她小八岁。徐香梅小时候,家庭条件很差,父母根本供不起他们三个上学,徐香梅是个女孩,又是家里的老大,理所应当地提早辍了学,下来打工。无奈,她当时的工资,对于一家五口的花销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于是,父母不得不盘算着让二儿子也放弃学业。徐香梅得知后死活不肯,她哭着对父母说:“咱家要是不想继续穷下去,就必须让弟弟们上学。”

徐家父母虽为农民,但目光还不算短浅,自然知道徐香梅说得有理,可是他们靠着种田的那点收入,果腹都是问题,哪里讨来闲钱供两个儿子读书。正在全家人一筹莫展之际,徐爸的一个嫁到邻村的远房表姐受同村宋树荣之托给其儿子宋忠强做媒。

宋树荣是方圆十几公里内为数不多的文化人,曾经在几个村子共建的一所小学里当老师,故而在周边地区还是小有名气,也颇受尊敬。宋忠强作为宋家的独子,自然也是被给予了极高的厚望,宋树荣在宋忠强刚会说话的时候,便开始教他吟咏诗词歌赋,宋忠强摇头摆脑有模有样的架势经常惹得街坊四邻啧啧称赞。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宋忠强十二岁那年,这个被人艳羡的三口之家遇上了中国历史上的“十年浩劫”——文化大革命。世界像是一夜之间颠倒了个过儿,原本受人敬仰的读书人、知识分子转眼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十二岁的宋忠强还不能完全理解这样的转变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每天早晨看着爸爸带上白色的帽子、挂着写着反革命分子的牌子被一群人拳脚相加地拽出家门,而自己则被妈妈梁芬兰抱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不知道日子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从此,他的生活里除了应付每天到家里检查抄家的“红袖章”们,就只剩下困惑。他想不通为什么曾经对他们一直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叔伯婶子以及同龄的小伙伴们忽然就变成了另一幅面孔——一副恨不能将他们一家人撕碎了再踩上两脚的面孔,而他那一肚子的墨水也再不能为他换来夸奖,反倒招来了周围人的厌恶和唾弃。

这样的境况大概在半年之后有了转变,宋忠强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早晨的情景。当时,宋树荣一如既往被人带上街头,宋忠强习惯性地躲进母亲的怀里。不想,彼时的梁芬兰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模样,怔了几秒之后,拉起宋忠强紧跟着冲了出去,挤在了游行队伍的最前头,像周围的人一样,举着拳头高喊着:“打倒反革命分子宋树荣!”

宋忠强被母亲的反应惊呆了,他看到走在前面的父亲听到母亲声音时,瘦小的身躯微微一颤,刚想回头,却被领队的人用力向前推了一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抬头望着梁芬兰因为激动涨得通红的脸颊,反复撕扯着母亲的衣襟,急得说不出话来。

梁芬兰似乎感觉到了宋忠强的反抗,她低下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你个熊孩子,喊啊,打倒反革命,打到宋树荣!”

“我不!”宋忠强的不字还没有说出口,梁芬兰一巴掌便扇了下来:“喊!”

宋忠强被打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便跟着梁芬兰在人群中浑浑噩噩地喊了一路。

晚上,被批斗完的宋树荣刚进家门,梁芬兰便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宋树荣见状,急忙示意她收声,随即关上了房门和窗户,并拉上窗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朝梁芬兰使了个眼色。

梁芬兰长叹口气,愣是把一肚子的泪水和委屈咽了回去,又招手将宋忠强叫到身边。

宋忠强至今都记得父亲当时对自己和母亲说的话,他说:“从今天起,不管你们心里多难过,一定要表现得跟我势不两立,这样我们一家人才能活下去,我们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说完,他又拉过宋忠强的手,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才十二岁,以后的路还长,你是咱老宋家唯一的根,唯一的希望。”

自此,宋树荣便再未进过正屋,一直睡在院子的草棚里。梁芬兰也像是铁了心似的,真把宋树荣当成了人民的敌人,不说话便罢了,张嘴定是辱骂与呵斥。不仅如此,她也不允许宋忠强跟宋树荣接触,一旦发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而且必然吆喝得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

经过梁芬兰的几番折腾,收效也着实明显,大家对待梁芬兰和宋忠强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主动与其搭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说,只要能自觉与敌人划清界限,他们就还是人民的好同志。时间一久,宋忠强似乎意识到了这是可以使自己和母亲过得更加舒心的一种方式,并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对于每天生活中批判宋树荣的这项内容也不再那么抵制,而且能够越来越熟练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和应对周身人的刁难。

如炼狱般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宋树荣身心经历过非人的折磨,曾几度想要放弃,唯一支撑他走下来的只有一个念头:“我得看着忠强成人结婚。”

文革一结束,宋树荣便将此事提上了日程,除了因为这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之外,更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时间恐怕不多了,便与梁芬兰合计,将自己拼死保下的那点家底全部搭上,在自己有生之年替宋忠强讨个贤惠的媳妇,为宋家传宗接代。

宋忠强二十四岁的时候通过介绍认识了徐香梅,当时徐香梅才十七岁,下学打工的第三个年头。按说以徐香梅当时的状况,跟宋忠强年岁有些差距,谈婚论嫁还略早,只是徐香梅的表姨记错了她的年龄,便冒冒失失地跑到徐家说媒。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格桑花的信仰》,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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