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口气是开得蛮大的，只是我没想到反应会这么激烈。

台下开始小话不断，然而两分钟过去了。

“开什么……开什么玩笑，你们知道自己在指控什么人吗！”

终于，台后不知是谁爆发出了这一声异议。

“知不知道普兰特先生为了这个社会贡献了多大的力量？”

真是够了……

“什么狗屁律师！普兰特先生参与了多少救灾活动你了解过吗？！敢诬陷这样善良的英雄先生是凶手！”

这些话并不是出自同一人，而是许许多多形色各异的听众。

“逼供良民，助纣为虐，你迟早会下地狱的”

啥啥啥，这都啥，我们啥时候干过这种事？

“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没有他就没有孩子们的未来！”

像诸如此类的骂声又出现。这样的情况让我想到了今早开庭前犹如市场的法院前门。

就在休庭的十分钟前，旁听席的观众有很小一部分人陷入了暴动。而原因无非就是我方对于普兰特的指控。

还好这群家伙手边没有菜篮子，不然乔安娜肯定免不掉一顿烂叶子与臭鸡蛋的洗礼。

不过老实说我也吃了一惊，下巴到现在也没有合上。乔安娜坦言要指认真凶时，我还以为对方会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家伙。

反正都是杀人凶手，估计也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臭鱼烂虾，完全不用放在心上，交给这位女士打理就好了。

于是乎，我便信誓旦旦地像个傻瓜一样扯着嗓门，说出来自己一直以来最想说的台词之一。

“如果败诉了我就终身不再踏入法院。”

这么一想这话其实还有点帅，就和漫画里的那些“如果在秋名山赛道上输给了你，我就再也不当车手”等发言类似。

但我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而做事完全不按计划出牌的乔安娜，立马就给我丢了一颗定时炸弹。

她要指控普兰特，时下大火的慈善家、网络红人，蒙面的义务警察，以及有着明日之星称号的——超级英雄。

虽然我并不粉这位打着英雄活动旗号，却做着偶像标签的家伙。但是听众里，包括未来看到这份庭审录像的电视机前的观众中，必然会他的铁杆粉丝。

唉，貌似步子迈大了扯到了蛋，指不定哪天我也要面临社会性死亡。

“他奶奶的。”

“你骂谁呢？”乔安娜小声问。

咦，我都骂出声了？

“又、又没骂你。”

久而久之，热情洋溢的我在得知她要玩这一出时，情绪一下从外太空跌落至了大低谷。

“还是那句话，总之接下来就拜托你了，乔安娜女士。”

“嗯，我知道了。”

她也是那句话。连叉腰的姿势都和今早一样。我俩真是在完全不需要默契的地方默契得不行。

法官连着落了三下槌，对着小麦克风喊了几声“肃静。”躁动的群众也在法警的威慑下瞬间冷静了下来。

“辩方律师执意要指控普兰特氏？”法官问。

被一群充满敌意的目光所注视的乔安娜，冷冷地说了句“是”。

“明白了，被告发者当下不在审理现场，需要法院进行传呼。伊琳娜检察官，对辩方律师的提议还有疑问吗？”

“该说的我都说了！”她厉声答道，过了会儿又慢慢说，“如果辩方真是为了追求真相……那么作为执法者，我没有理由过多干涉对方这份心意。”

说着这话的伊琳娜，一瞬间的神色不知为何显现出了一丝遗憾，像是在面对一件需要艰难抉择的事。但没一阵子，她又重振起来，继续用瞪眼的方式直视乔安娜。

法官说：“在此期间大家就稍微歇息片刻。”

“收到。”伊琳娜与乔安娜同时点了点头。

陪审员相互传了几句话，接着法官重重地落下来槌，并大声宣告了“休庭”。

合议庭的审理人员纷纷站了起身，大量的听众也缓缓走向了阶梯的过道。我长舒了一口气，双肩的负重感消失不少，仿佛是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战争，然后做着告老还乡的打算。

尽管战争还没有结束，说不定接下来只是刚刚开始。

……

…

“莉娅人呢？”

一回到空如也也的辩护人休息室，我的脑袋里就冒出了这个问题。

喝了昏睡红茶倒下的白莉娅，应该就在那个黑色皮革沙发上才对。但现在连着人跟下药的马克杯都不见了，整个空间安置得整整齐齐，就像今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你的梦中情人啊，她被我叫人送去医院了。放心啦，人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就算白莉娅醒了，也也会被一群护士纠缠着做体检，今天是回不来了。”

“没想到你把动作安排的这么周密，我不该怀疑你是个没计划的女人。”

“谢谢。”

“我不是夸你。”

和她闲聊完几句后，我就顺手将刚从辩护席拿走证料袋以及公文包，都随意地扔在了茶几上。既然乔安娜特意点名了普兰特，那他的个人资料和履历应该被收集在了这堆东西里，我仔细找找看。

“嗯，普兰特的信息呢？”我翻找着公文包。

“你要他信息做什么？”

“你不是指控人家是凶手吗，咱们的文件里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证据？”

“没有。”

乔安娜悠哉地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

我不禁扶住额，“我的天啊……”

真没想到，乔安娜的梦幻发言每次都能让我佩服地五体投地。

“那你怎么敢做出告发真凶这种举动？”我大声向她发问。

毕竟此事事关莉娅与我的未来，所以只有在这一点上我绝不会退让，一定要搞明白乔安娜所作所为的意义在哪里。

乔安娜漫不经心地说：“被告人亲口给我讲的。”

“派斯达给你说了什么？”

“第一时间逮捕他的普兰特才是杀掉赫斯塔的凶手。”

“……”

“……”

“嗯。”

“……没了？”我略带犹豫地问。

“对。”

乔安娜一边翘着腿，一边顺手从茶几上散乱的文件中拿走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白纸。而我则随手丢掉了公文包，任由身体在沙发上摆成了大字型。

另一方的乔安娜则丝毫没有懈怠地读起了手中的那张文件。我压根不知道她看什么东西看得那么认真，也不想去深究，感觉从这家伙身上套任何情报都是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好好休息一下吧。

总而言之，今早的审理算是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我们能抗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午间了。

“我要去趟卫生间。”她突然朝我说。

“行……我陪你一起去。”

“哦，你别在里面耽搁太久。”

“我又不是去上厕所。”我率先站了起来。

乔安娜愕然地瞪大了眼，“那你想干嘛，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去女卫生间吧？”

“差不多，我们走吧。”我就这么随口一答，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只是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换做其她女生，这种听着像性骚扰的语气估计早就已经耳光伺候了。

她假意惊讶地捂了捂嘴，“哇啊，看你年纪不大，胆儿还挺肥。正好这里就是法院，连刑事拘留的功夫都省了。”

呼……好在眼前的女性是乔安娜……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庆幸个什么劲。

其实我本来的意思是担心她可能不熟悉这间法院，怕迷了路想要一同带她过去。

今早发生的事让我的大脑有些累，结果就是现在很多话都没法表达清楚。

我无力地甩了甩手，立即解释道：“又在瞎说什么，我的意思是……”

“开个玩笑嘛，我比你更了解这家法院。你好好待在这里就行。”

像是读透了我的心似得，乔安娜继续板起了那张扑克脸。你这表情让人一点也不觉得是玩笑。

“慢走。”我重新坐回了沙发。

“不要到处跑。”

“我又不是你家的小孩。”

“待会儿见。”乔安娜站起了身，花了大约一分钟整理了一下领结与外套，随即便径直走出了房间。

门在啪得一响后紧紧关上，乔安娜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整个辩护人休息室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2.】

原告检察官伊琳娜当前所在的房间，大面积的用着高级榆木制饰品。靠墙的木架上则摆放着青花瓷工艺的陶壶与复古的罗汉木雕，散发着古色古香的气息。

凡是走进这间屋子的人，或许会认为这里的所有者是一位充满文化底蕴的老者。

只要没有这堆呛人的白雾的话。

“伊琳娜检察官，打扰了。”门被人给缓缓地推开。

法院的吸烟室修筑在检察官办公间的右方。

刚一走进这个房间，乔安娜便一脸难受地扑着烟云。

出于某种原因，她有着相比普通人更加敏锐的感官，于是这样的充斥二手烟的地方，则会直接对她野兽般的嗅觉则会造成极大伤害。

身处在对五官有着高刺激度的尼古丁味环境，对乔安娜而言仿佛与身在监牢别无二致。

但现在的情况，让她不得不选择了扛下这份压力前来此地。

伊琳娜疑惑地坐在她正对面的皮沙发上，嘴里咬着压瘪的香烟，“为什么会断定我一定就在这里？怎么不去隔壁房间敲门试试……”

左边是检察院人士专属的原告办公室。

在这间隔音效果并不算好的法院来说，隔壁空间有任何小动静，身处两侧的房间内的人员都能清楚听见。

歇息时间被记者烦透的伊琳娜都会躲在吸烟室。

她一直认为这次要是有人找她，必然会第一时间去身旁的房间敲门。

而正坐在隔壁伊琳娜听见隔壁有人找寻自己，结果没有找到而失望的离去时，心里不知为何会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胜利感。

但乔安娜不同于记者和法院工作人员，一点也没搭理伊琳娜真正的办公间，而伊琳娜光听脚步声就知道她完全没有驻足，而是径直地走到了这里的吸烟室。

这种事一般不会发生在第一次与伊琳娜见面的人身上。

伊琳娜小姐怎么可能会吸烟！大多数同事都是这么想的。事实上伊琳娜也不在别人面前拿出香烟。

而且被刚好逮住正在吸烟的她来说，乔安娜这种毫无征兆做法也令她十分不满意。

“早上来法院的时候，有幸与你插肩而过。那时候伊琳娜检察官你的上身有烟味，所以我断定你进法庭前应该待在吸烟室。”乔安娜似乎看破了伊琳娜的疑问。

“所以你觉得我午休也会抽烟？”

“是的。”

“猜得可真准。”

“不是猜得。”她坚决地说，“除了烟味外，你的身上还有香水的味道。”

伊琳娜皱眉，“香水？”

乔安娜继续解释：“是男士香水，核心配料是鼠尾草与海盐，这两样东西对尼古丁的掩盖力很强。泛用香水来除烟臭的人，不论男女烟瘾都会比较大。”

“呵呵，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瘾已经这么重了。”

她享受似得吸了最后一口烟。伊琳娜吐着烟圈，顺手拿起烟灰缸，用力压灭了烟蒂残留的火苗。

“我也发现你黑眼圈很重。”乔安娜说。

“这你也能看出来？”

“你今早画的眼影变淡了，所以看出来了一些。”

“好吧……跟喷男士香水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遮掩。”她没有和乔安娜过多交谈的打算。伊琳娜承认已经败下阵。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乔安娜摆出一副好好先生的脸，“检方为了这个案子忙得睡不好觉，只有靠香烟来抵抗睡意，这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反而说明你工作很用心。”

“这跟你没关系。”伊琳娜惬意地将双手搭在了沙发上。看来她觉得对手的慰藉只是一种假惺惺地调侃，“如果你是来闲聊，大可请回。”

乔安娜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倒也不是想闲聊，”她说，“只是我单纯的自言自语。何况现在我们没有站在法庭上，彼此都是女性，你也没必要这么警戒。”

“对于你这种恶棍的救世主，我可没什么好说的。”

“这什么称号，‘恶棍的救世主’，是你取的吗？太中二了点吧，我可没帮过人渣。”

“你不是在帮派斯达？”伊琳娜显然对她充满了敌意，退下法庭也一点也没有消退。

“别那么气势汹汹嘛。”

“你想要我放下警戒跟你好好聊天？那得你可以自己先试着跟我说说真心话。”

“哦，真心话吗？你想听什么？”

“你收了派斯达多少钱？”

“我没收钱……不，没收他的钱。你先别问我从辩护委托中得到了什么好处，我这里先提一句，我不是在帮派斯达，只是一位合法律师在帮一位‘被告人’。”

“这么说你还挺有职业素养。”

“是的，毕竟我是优秀的辩护人嘛。”乔安娜一脸严肃地夸自己，着实让谁看了会有些不愉快。

伊琳娜摇了摇头，轻声否认，“说真的……你给我的感觉，一点我也不像律师。”

“哦？这怎么说。”

“你也挖了我的个人信息，不介意我从你身上挖一点看法吧？”

乔安娜感到意外，眼角一挑，似乎受到了某种触动。

“……你从我身上知道了什么？”她淡定地问。

“虽然穿着高跟鞋，但你走路的声音很轻。要不是这里安静，加上我耳朵比较灵，不然可能发现不了你在门外。”

“是吗，这又能说明了啥？”

“听我说完嘛。”伊琳娜对着乔安娜的手心方向划了一个圈，“我观察了你很久，从你在法庭上举证到这里与我面对面坐下。”

“ok，你继续说。”

“你双手的指头都有茧。只有皮肤长期受到过度摩擦，外表皮脱落才会形成这种老茧。”

“这事啊……我很少用电脑打字，都是用笔做的庭审记录。”

“可你左手也有。”

“我双手都是惯用手。”

“那掌心呢？”她跟着问，“你的掌心也有一层茧。”

貌似被中了什么，乔安娜顿时哑言了两秒。

两人互相对视着对方。她俩彼此的瞳孔中，仿佛在散发着严重猜疑的气息。

“要不……你直接说得出的结论吧？”

在沉默半响后，乔安娜才突然发问。

“乔安娜，既然你对香水很了解，这证明你也在选择气味上下过一定功夫。而你的皮肤则留下了高级的化妆品的痕迹，香奈儿的粉底和口红？还是兰蔻？无所谓，反正从你的耳环好挂饰也看了出来，你是有在认真地打扮自己。”

“这没什么，爱美是我的天性。”

“不，你在撒谎。”伊琳娜的气势一点也不输给之前法庭上的自己，“唯独你的指甲剪得很干净，也从没做过美甲的，更没有涂指甲油。对于在化妆与造型上追求极致的女性，这应该算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瑕疵。”

她随口一说：“我不喜欢涂指甲油，没有这个习惯。仅此而已。”

“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只要一对比你手上的茧，异样感就油然而生了。”

“怎么讲？”

“人若要长期握着什么东西，那么较长的指甲则会戳到自己的手心，而涂抹的指甲油则会因为手心出汗而褪色。这样一来，打理指甲就会显得很碍事。长久以后，握把与手会经过摩擦，让人的上掌与指头长出厚厚的老茧。”

乔安娜呆住了，但也就这一瞬的功夫，她惊愕的脸色在下一秒转瞬即逝。

“你平时有在握什么？”伊琳娜肆无忌惮地发问，尽管乔安娜看起来很平静。

“我想你说到这一步……应该猜得到。”

“……我猜是刀，刀的握把上有缠布。”

“……”

“而且是中长型太刀，这种太刀会磨砂缠布，以防使用者因为刀身过重将刀滑落。”

“你答对了。”

伊琳娜一下骄傲地摊开手，试图向对手证明自己，“现在觉得我在法庭上吃瘪，并不是因为我的实力原因了吧？”

“实力？我没有怀疑过你的实力，我也从不轻视任何原告。”

“可我至始至终都觉得，你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那是你的错觉。”乔安娜十分平静，神情麻木得像个雕塑，“相反，想你这样敏锐的洞察力会却在这场庭审里占逆风，这才让我觉得最为奇怪。”

“你就当做你实力强劲得了。”

“不，我反而觉得伊琳娜检察官，多半是为了包庇谁……”

“打住。”伊琳娜立马抬手，“有什么想法等会儿法庭上再说。你在这里套我的情报，我一句也不会讲。”她强制中断了话题，把乔安娜接下来想说的话给推了回去。

可这时乔安娜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最初的打算。

虽然交流内容有些跑偏，但不如就顺着这个意思把那件要求提出来。

“要不这样吧。”乔安娜轻轻拍手，脑中灵光一闪，“你对我的底细好奇吗？”

“底细？切，你先前做什么职业我不管。但说实话有件事我确实想过……”

“问吧，除了我的生理期和我妈贵姓，我都会回答你。”

“你这样强健的人为何突然转行做律师？”

伊琳娜对她的烂话一点起色都没有，这让她略显失望。

“这么说你就是很好奇咯？”乔安娜故意买着关子。

望着对方充满倾诉想法的眼神，伊琳娜内心有些隐隐作祟。

“不好……算了，是有那么一点好奇。”

既然乔安娜这么积极，不如就从她的底子中找找她作为律师的弱点。她心说。

极具探索欲与胜利心的伊琳娜一下变得无法不去接受乔安娜的诉说。

“ok，那就达成了。我们来交换情报吧。”乔安娜郑重其事地伸出手，让人分不清她是出于友好还是出于挑衅，“无论你问什么，我都将我的所有底细都告诉你，包括我的弱点。这样一来，也方便你打败我，不是吗？”

“我不这么认为。万一你在撒谎，故意迷惑我呢？”伊琳娜的谨慎心一点也没有少，“何况律师和检察官友好交换信息，本身就有点不可取。”

“谎言中必存在有逻辑上的矛盾。我相信伊琳娜检察官在面对这类问题上，比我更好判断话语的真实性。”

“对手亲自告诉你弱点，哪有这么好的事。”

“哎哟，我不是让你白嫖。反之你得给我的一样东西，就一样！”

“你这个诡异的女人。”

真是完全让人捉摸不透。

尽管与身为辩护人的乔安娜打交道的时间不久，但伊琳娜的确没有看过她在法庭上用阴险的手段。相比过往那些宁可做伪证也要取得胜诉的律师来说，眼前这个女人人品上还算不错。

明明有足足两天时间的准备工作，作为律师的乔安娜，还是老老实实地提着那些在第一次审理上就用过的证料上了庭。

根据她在法院方面的了解，辩方委托人一件新证据都没有提交并登记过。

这么一想，乔安娜为人应该挺正直的？

……嗯，大概吧。

而且现在伊琳娜一下觉得乔安娜说的有道理。通过熟知底细与弱点，从辩护人的交战中胜诉。这个提议让伊琳娜不由得有些小心动。

“你……要什么条件。”

最终出于对胜利的渴望，伊琳娜还是忍不住发问，甚至都有点无法拒绝这份提议。

“原告方手上的——《尸检报告》。”乔安娜说。

“……哈啊？这东西你不是有吗？”

“不，注意我的话，是‘你手上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