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数据库崩溃！灯塔定位系统失效！能量池大幅溢出！重复，天网数据库崩溃！灯塔定位系统失效！能量池大幅溢出！重复...”维内提斯的播报声响彻天际，惊醒整个流浪者。

入睡不久的卢正军听到警报，立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

“灯塔遭到挟持！”维内提斯回复。

听到这话，卢正军的瞳孔皱缩，全身热汗都在一瞬间冰凉了。

“阻断能源供给主路，关闭灯塔，快！”

“能源供给主路被占用！暴风瞭望台已自行封锁！”

“备用能源呢？！用备用能源攻击能源主路，打通它！”卢正军几乎是一头撞在了电梯门上，一掌拍下上行按钮。

“备用能源启用中...”维内提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呜呜声，仿佛一只天地巨兽在嘶吼。

卢正军没料到，灯塔竟然在这时候出了问题，而且是被挟持！他站在电梯前焦急地等待着——却突然发现，竟然连电梯也出了问题，那架独立能源控制的电梯根本无法下行，仿佛被某个巨大的东西堵死在了上层。

那是首长办公室与意志红塔上层的唯一通道——很显然，这不是巧合，是人为！卢正军低头看了看手表，此时是7月12日下午5点11分，而自己是在3点44分离开暴风瞭望台——87分钟！有人在这87分钟内挟持了灯塔，并控制了整个流浪者！

卢正军捂着头跪在地上——这不可能，流浪者各大系统向来都是独立运作的，尤其是灯塔，挟持灯塔这种事就连首长本人都做不到。除非，除非这个人可以越过首长，越过三座人工智能主塔，直达流浪者的终端控制系统。

罗斯塔曼！纵观整个流浪者历史，能真正接触到终端控制系统的也只有这一个人，就连首长和三座人工智能主塔也不被允许接触！可是，怎么可能？

卢正军混乱了——这怎么可能？罗斯塔曼怎么可能又潜回流浪者，他早就被除名了...

静谧，只有愈发沉重的呜呜声回荡在首长办公室。

“维内提斯。”卢正军站了起来，语气冷静了不少。

“是。”

“彻查流浪者终端控制系统，彻查密钥在这里。”卢正军在办公桌上调出一张虚影，输入了一串字符，便是彻查密钥。

沉重的呜呜声中，又夹杂进来几道轻越的解锁声——终端控制系统就在意志红塔的地底，就在首长办公室的正下方，卢正军能听到模糊的开启声。

自流浪者成立以来，每任首长都会握有开启终端控制系统的密钥，一任一换，极其复杂。即使如此，首长本人还是无法直接接触终端控制系统，更无法修改或破坏它，只能通过人工智能主塔进行操作，且只有两个命令选项可供执行，即检修，或者彻查——这是被同时写进终端控制系统和人工智能主塔的终极法则，没有任何人可以更改——除了罗斯塔曼，这条终极法则就是他定下的！

作为初任首长，罗斯塔曼手里握有初代彻查密钥和唯一的运行密钥，他的彻查密钥已经失效，但运行密钥却是永久有效的，也只有他能越过历任首长和人工智能主塔，直接控制流浪者的终端系统，挟持灯塔这种事，也只有他一人能做到。

即使卢正军猜不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报复自己将他除名？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动机，可卢正军还是无法相信——一直以来，罗斯塔曼都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当初他从容地离开了流浪者，甚至没有一句怨言。如今，又为什么回来修改终端控制器呢？这其中到底包含了多么庞大的家族恩怨和个人野心？还是说...终端控制系统并非被控制，而是被入侵。卢正军突然想起了什么——入侵！难道是...澳美联军？那支通讯信号入侵了终端控制系统？！这样怀疑未免太异想天开，澳美联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或组织能做到。

卢正军坐回沙发上，问道。

“维内提斯，彻查终端控制系统需要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

卢正军双手摁紧自己的额头——太久了...

情况已经发生了，他却仍然无法判断究竟是谁控制或入侵了终端控制系统，内鬼嫌疑人已经完全混乱了——此前怀疑的刘义，不可能握有直达终端系统的权限；而更早的嫌疑人拉克斯，则更不可能泄露玛雅残卷的内容；至于另一个嫌疑人袁城虎，他既没首长、长老会的权限，也从未得知玛雅残卷的内容；还有罗斯塔曼，那个人也不可能已经回到流浪者，此前天网和维内提斯都在正常运行，没有发起任何入侵者警告；如果怀疑通讯信号，则更是怪力乱神之说，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终端系统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被挟持了，仿佛幽灵的手段。

卢正军一人被困在首长办公室，手机和座机线路都被切断了，无法与外界联系。唯一的好消息是——人工智能主塔仍然服务于首长一人，这个系统同样由独立能源控制，且与终端系统并列为流浪者两大支柱系统，互相独立，互无归属。因此，终端系统被入侵并不影响人工智能主塔的运作，只不过，其他大部分系统都属于终端系统的分支，已经被敌人或者内鬼掌控。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呜呜声逐渐低沉了下去。

“备用能源已启动，正在尝试第一次进攻能源主路。”维内提斯播报。

卢正军没说话，双手捂着头，似乎十分痛苦。

四十秒后。

“第一次进攻能源主路失败，原因：未知。正在尝试第二次进攻能源主路。”

卢正军还是没说话。

又过了一分钟。

“第二次进攻能源主路失败，原因：未知。正在尝试第三次进攻能源主路。”

维内提斯来回播报了几次，都是失败，尝试，再失败，又尝试。维内提斯每播报一次，卢正军便不由得胆寒一次——流浪者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这个庞大的组织可能真的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就在这反复的、折磨一般的播报声中，另一处的终端控制系统彻查也完成了。

“无异常。”维内提斯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惊诧的事实。

“无异常！？”卢正军几乎是大骂着问。

“是的，终端控制器完好，无异常。”

卢正军瘫在了沙发上，果然，不是澳美联军，不是入侵者，不是那支通讯信号的问题——那就是罗斯塔曼，一定是他用常规手段，也就是初代运行密钥控制了终端控制系统，维内提斯才没有提示异常。是他要毁掉流浪者，他要毁掉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流浪者，还要毁掉这个世界...

“维内提斯，现在追踪终端系统的连接线路，定位到首端控制台。”卢正军想，这样至少已经排除澳美联军入侵的情况，以维内提斯的手段，很快就可以锁定首端控制台。届时，真相大白。

这个过程很快，仅仅十秒，维内提斯播报。

“首端控制台：编号acx-198455332。所属部门：灯塔控制部。所处腔室：暴风瞭望台。运行状态：超载。接入设备：灯塔双子钟，终端控制器，上层灯塔，下层须弥座。”

一听这话，卢正军愣住了——灯塔...是被自己的本体控制台所挟持？暴风瞭望台，灯塔双子钟，终端控制器，那里应该只有一个人。

袁城虎...

卢正军无法相信这件事，在他看来，袁城虎既没有机会接触到玛雅残卷的内容，也没有直达终端控制系统的权限。但这时候，他试着换一种角度去思考——这个袁城虎，可以说颇符合内鬼的特征。

首先，他是流浪者创始者之一，二十一年前的那场袭击一定亲身经历过。其次，他跟罗斯塔曼是同个时代的人，作为流浪者的首任精神训练师，怎么可能与初任首长毫无交集？玛雅残卷的内容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如果老师真的是内鬼，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卢正军努力想整理出线索，还是出现许多断层，他知道——事态如此，只有一个办法能验明真相。

夺回终端控制系统，解除暴风瞭望台的封锁，看看躲在里面的内鬼到底是谁！

“维内提斯，解除战争人格。”

“是。”

此处无声。

意志红塔的人工智能主塔一分为三，多林、维克托、维内提斯再次以独立人格的形态掌控流浪者三座大楼。

“首长，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很危险！”多林的语气仿佛责问。

“请求回归战争人格。”维克托附和。

维内提斯没有说话。

解除战争人格之后，三座人工智能塔便拥有了类人的性格，不像统一的战争人格那么呆板，也正因此，它们会质疑卢正军的决定。

“你们三座人工智能主塔，分别从须弥座、暴风瞭望台和灯塔主体三个方向发起电扰冲击。多林，你负责从下方冲击须弥座底台。维克托，你负责冲击灯塔本体塔尖。还有维内提斯，你的任务最重要，你负责冲击中央腔室暴风瞭望台，同时务必切断瞭望台连接终端系统的控制路线。”

“是。”维内提斯第一个回复。

“是。”维克托没有马上回复，但没几秒钟，也答应了下来。

只有多林，他的人格系统被设定为“敏锐、好奇、机灵的少女”，本来没有“倔强”，但这样的女孩，似乎总也少不了“倔强”的性格。

“首长，你知不知道一件事，从灯塔被挟持的那一刻起，流浪者的坐标就完全暴露了。真正的战争马上就要来了，你现在解除我们三个的战争人格，是真的要葬送流浪者吗！”多林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愤怒。

“多林！”维克托斥责。

“不，我要说！卢正军，你不能为了找到内鬼而让整个流浪者进入毫无防备的状态，现在，我，多林要求回归战争人格，侦察敌军动向，待确认无威胁之后，再加入灯塔的冲击行动。”它直呼了首长的名字，这是完全的越权行为，但多林不管这么多，这座人工智能塔的性格，也许用“任性”来形容更合适...

“多林，你放肆！作为科技产物，你怎么能...”维克托开骂。

卢正军则打断了它，转而对多林说。

“多林，你的顾虑我理解。但眼前的情况就是，整个流浪者都已经瘫痪，作为首长，我甚至无法回到地面，其他人也一定被困住了。此时此刻，只有你们三座人工智能塔听命于我，你们是流浪者唯三的救星，甚至不是唯一。只有解除战争人格，将你们分为三座独立系统，才有机会夺回流浪者的控制权。也只有到那时候，整个流浪者才能重新运作起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三座人工智能主塔都沉默了，卢正军催促道。

“没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冲击灯塔，夺回流浪者的指挥权。成败在此一举。”

多林没再说话，人工智能主塔没有具体形状，但似乎能想象到女孩撇着嘴，受了委屈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它才应道。

“是，电扰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