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样不着边际地委屈着，方吟水就感觉到身体熟悉地腾空了，他被男人放在手心上，几只小爪落在温热的肌肤上，一阵绵软。

不细闻，近处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香味拂到鼻尖，似乎是檀香味，又带着丝儿清甜的花香味，两种不相同的味道掺杂在一块儿，却十分和谐好闻。

方吟水有些晕陶陶的，不知道是被对方身上的香味带的，还是被自己的发现吓到的。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刚才那么卖劲儿地拱他，这人肯定感觉到了。

对方要是睡梦中迷糊被他唤醒还好糊弄过去，问题是对方打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着的。

想到这点，方吟水心内哀嚎，有点怂。

他想开了，他现在只想安心做个宠物龟，这要万一对方想到点别的什么，把他当做一只妖怪找个捉妖的来灭了他，多冤枉啊。现实古代的捉妖人可没有电视里那么好说话。

方吟水是个遇到事便没了主意的怂包，此时更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整个龟都静悄悄地缩进了壳里，安静如鸡，假装不在。

然天不遂人愿，秦流默也不是随手就把他放在了掌心，他也不去管那个落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的刺客，就那么轻轻地用指头拨弄方吟水缩着四肢的缝隙边缘。

方吟水看不到秦流默的神情，只听到他温柔的低语声，轻得仿佛一阵风，“小家伙，你方才是在担忧我吗？”

还缩在壳里的方吟水怔了怔。

秦流默自然得不到回应，他也不意外，声音恢复了冰冷平淡，带着丝自嘲，“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不知为何，听他这样的语气，方吟水只觉心口一揪，如果解读那种情绪，就会发现，名为心疼。

方吟水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确实喜欢对方的脸不错，但他和眼前的人才不过打了一天的交道，怎么也不该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产生心疼的情绪。

方吟水了解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

他是个面热心冷的人，不惹事挺低调，乐于助人，看似对谁都好，却极少人能上他心。

别说是心疼别人了，他自个儿一天一顿，不舍得吃喝就为了攒钱，攒了该有个十来年，一朝被贼偷了个一干二净，刚好那日胃病犯了，进了医院连住院钱都是借的朋友的。

就这，他醒过来一点事儿也没有，连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只惦记着还朋友钱，又继续了三餐缩减至一餐的攒钱生活。

方吟水很倒霉，他从小攒钱攒到大，却从没留住过钱，不是丢了就是被人偷了。

有了解他情况的朋友说他疯了，人家攒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倒好，钱攒起来自己一分钱没花到，养了贼不说，自己反倒搞了一身毛病。

别人看了都替他心疼，他倒好，没事人一样。

因为他这毛病，也少不了一些‘朋友’向他借钱，美名其曰，便宜了贼不如便宜认识的人。

方吟水看人十分通透，哪里不知道有些人是在占他便宜，只是他懒得计较罢了。

有些真正困难的人，方吟水也会主动帮助人家，但他帮人，从来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心疼，只有他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对外表现那么热乎，他对于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就连关系较好的亲戚朋友去世了，他都没有过哀伤的情绪。似乎对于自己，活着就好，其他都是浮云。

正是因为了解自己这副性子，方吟水才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来的古怪极了，

然而不等他回味这种陌生的感觉，心疼的感觉就淡了，连余韵都无法捕捉到了。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秦流默已经让人进来收拾了屋里，这次共来了三名刺客，外面看守的下属方才不在就是因为被一人引走，此刻另一名被他派遣出去传递消息的下属也回来了，二人一同跪在秦流默的面前，叙说目前的情形。

只听一人道，“少主，这些人身上用的武器是出自天峰阁的短刃，武功路数中也有天峰阁的影子，极像燕起步与鸿鹄剑法。”

另一人道，“少主所猜不错，谷中并不安宁，二少近期与外界往来频繁，缕有异动。”

他口中的二少，便是碧岩谷主的妾生子，秦流奚，虽是庶子，天赋也不如秦流默般出众，却备受老谷主的宠爱。

对外，碧岩谷秦家兄友弟恭，一派和睦，就连老谷主都十分欣慰，对两个孩子都疼惜的很，但只有秦流默和秦流奚本人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何等恶劣。

或许可以说，秦流奚憎恶着秦流默。

憎恶他的天赋，憎恶他备受他人褒奖，二人常被拿来两相对比，憎恶他明明是个残废，却能得到父亲另一半的宠爱。

而有明珠在前，秦流奚处处受秦流默压制，就连碧岩谷少主之位都与他无缘。

比不过一个残废，何其令人不甘。生来不对等，又如何令人不恨。

秦流默端坐在桌前，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那两名下属说完后，便跟着沉默了。

碧岩谷与天峰阁明面上势如水火，二少却与其勾结暗中残害少主，一路紧咬不放，如此杀心，实在令人心寒。

秦流默接过两人呈上来的器具，他与天峰阁虽然从未交过手，以他的谨慎却不会有所遗漏，他的指尖扫过刃身，天峰阁先祖奉鸟为神，不但武学以鸟命名，就连每一器具都镌刻有不同鸟类图案，而这断刃之上，不但图案一样，就连刃身的弧度都一致。

然而就是这样明显的一致，令秦流默心思微微一动，他觉得这件事总有些疑处，不像表面那么片面。

若是别的门派便也罢了，可以道一声有恃无恐，但以天峰阁对外的名声，那样一个看中声名的大门大派，又怎会在暗杀做出如此明显的痕迹？

就在方吟水提心吊胆等了半天，觉得对方是真的无视了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才算鼓起了胆子露出头来。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正低头对着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抹玩味又令人胆战心惊的笑意。

方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