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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寒霜月》第十章 地做棋盘人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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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年前,在河西走廊一带,党项氏族异军突起,统一了西北各族,又吞并了吐蕃小半疆土,立国号为夏,称帝。

大周朝自诩天朝上国,听闻西域小国竟然也敢称帝,自然不满,派兵攻打。

几十年间,两国边境上战乱不断,互有输赢,直到五十年前,游牧于北方的辽朝忽然壮大,西夏与大周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北方的极大压力。

于是,大周与西夏在长时间的磨合下行成了一种政治默契,自此之后,两国边境线上虽然也会因为领土问题,时而引起小规模战争,但总体上还是趋于平静。

西夏想偏居一隅,而经历了汴京之围的大周则想休养生息。

如今的天下,北辽像一只盘踞北方的猛虎,西夏像一只瘦小的豺狼,而大周则犹如一条积贫积弱的大龙。

但这一日,忽有一匹快马,自西边而来,沿着官道,马蹄飞驰,方过一日,便有一封书信送入了武安王府。

正在书房里的李庭晚,打开了密信。

信是李庭晚昔日的下属,从西北行省送来的,共有好几页纸,洋洋洒洒上千字,都是一些寻常的嘘寒问暖,下属慰问上司之词,全篇唠唠叨叨,甚至详细到他昨晚吃的什么饭食,都在信里写了出来,看的让人忍俊不禁。

但最后一页信纸上却是空有大幅空白。

李庭晚吩咐管家端来一盆水,将信纸往水里一浸,纸上空白处顿时浮现了数行娟秀的蝇头小楷。

李庭晚再次小心地拿出信纸,扑于桌上,细细读到。

信中大意:

西北边境霍乱,西夏竟然冒然出兵,交锋之下,西夏以数倍兵力将万余西北先锋军围于洪州。

洪州属西夏境内,距离边境线已过数百里,以王括驻军,难以救援。

信中用简短的文字,详细阐述着边关情况,包括王括的西北大军行军至何处,出兵多少,都一一列了出来。

在最后一句,着重写到,被困先锋军先锋将文景恬,乃文仲之子。

读完最后一句,李庭晚微微眯了一下虎眸,稍感意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李庭晚轻轻捻了捻手中的书信,拿出火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又拿出纸笔,字若草龙,给其回了一封正常的书信,掩人耳目。

此后几天,李挺晚每日都出入艮岳之上的诸暮归的住所,常常午后前去,月落才归。

五日过后,一个寻常的午后,阳光洒落着温暖,鸟儿啼鸣在枝头,自汴京城却来了一封急报,信使一路疾驰,直到王府外下了马,又捧着急诏,自府门外一路小跑,往府中跑去。

跑到武安王近前,这个在寻常封疆大吏面前都是不低三分的信使,到了李庭晚面前却扑通跪下,气喘吁吁,双手高举着急诏。

其实李庭晚不看也知道昭书中的内容,一打开,果不其然。

西北边境不稳,王括的西北大军战力太弱,燕北距离西北最近,战力又最强,英宗在诏书中令李庭晚派燕北大军前去救援。

待挥退了信使。

李庭晚才看了一眼,便懒洋洋的将诏书搁置在了一边,坐于桌前,命人沏了一壶好茶。

茶是世子殿下派人从东北行省带回来的,自从有了这茶,李庭晚便不再喝原先的大红袍了,即使这茶并不如大红袍有滋味。

李庭晚觉得三十斤不够喝,又跑到诸暮归那里,盘算着用大红袍换一点李少陵送给他老师的茶叶,可诸暮归说什么也不干,于是李庭晚厚着脸皮,在艮岳之上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才拿了十斤过来,气的诸暮归直想拔自己胡子。

沐浴着午后的温暖阳光,李庭晚在等人。

一壶茶喝完,新水才沏上,正是壶中茶最好的味道,苦味稍减,清香四溢,李庭晚看着壶盖之上冉冉升起的水汽,心境平和,这时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越到近前,越是急促。

李庭晚伸了一下筋骨,等的人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文仲,细细看下,文仲连官帽都没带好,可见出门之匆忙。

文仲一路快走加小跑过来,等见了李庭晚,还未等李庭晚寒暄,便兀自作了一个长揖。

头埋的比手低,顾不上气喘吁吁,沉声说道。

“文仲求王爷救救吾儿。”

显然文仲也得知了消息。

李庭晚没有说话,一双大手托起文仲,请上了椅子。

而李庭晚不顾一旁焦急的文仲,面色为难的思量了起来。

待文仲沉不住气,又想开口说话时。

一旁的李庭晚却抿了一口手中清茶,打断了文仲淡淡道。

“文大人是想让我用我手下多少将士换回令郎?一万两万?还是三万五万?”

文仲闻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如鲠在喉,显然文仲也明白要救回自己的孩子有多难。

但又救子心切,良久,文仲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把嘴唇咬的青紫。

李庭晚见此,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的等着,只是亲手给文仲沏了一杯茶,心里乱如麻的文仲也未注意到。

忽然文仲苦涩的说道,想做最后的争取。

“王爷,我捐银五万,替您犒赏军中将士,您看如何,我就这一个儿子啊,还请王爷救救吾儿。”

说罢,文仲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李庭晚自知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但却并未接着文仲的话往下说,而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一张老脸憋的通红的文仲,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说道。

“文大人祖上世代承蒙皇荫,以文大人的资历,本应该位列三公的,但被排挤,落得如今地位,文大人真的甘心?”

聪明如文仲,顿时明白了李庭晚的意思。

甘心?怎么会甘心。

文仲摇了摇头,一系列的事情已经逼的他不得不重新站队了。

一颗种子就这样被李庭晚种入了文仲心里,接下来就是浇浇水,施施肥,等着这颗种子长成茂密的参天大树,无人可撼动,到那时,就是摘果子的时候了。

李庭晚亲自递上一杯茶,文仲受宠若惊。

亲自给你沏上一杯茶,就是想拉你上船,再亲自给你递到手里,则是真将你看做自己人了。

最后,在得到李庭晚肯定的答复之后,文仲又是拜了好几拜,才怀揣着一颗悸动不安的心回了自己的府邸。

而李庭晚独自喝完了一壶茶后,吩咐着下人,将北面的客房打扫出来。

他还要等一人到来,约摸明天就要到了,不出意外,应该是许久未见的旧相识。

……

虞千亭在武安王的授意下当天便离开了燕州城。

三天之后,当朝前尚书令虞知章被公开处决的前一天。

在朝堂之上,有一人力排众议,向英宗请奏,非但要保虞知章不死,还称虞知章是本朝忠臣,堪当大任。

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朝元老,张廷玉,此人历经三朝,因其不结朋党,不参与东宫之争,做事一心只为圣上考虑,皆被历代皇帝所宠信,虽时年以年过古稀,老态龙钟,但仍位列三公,于朝堂之上享有巨大呼声。

就连英宗新宠重臣,当朝首辅杨晋言都不敢与其交恶。

平日里,因从不与他人结党,接近退休的张廷玉在朝堂之上很少发表意见,但这一次却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于朝堂之上公然叫板,态度坚决的替虞知章开罪。

杨晋言站在一旁,面色阴晴不定,但掂量了一下张廷玉在朝中的分量,终究未敢说话。

虞知章本来就没有什么实际过错,只是涉及党争,被政敌抓住把柄,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弹劾了一通而已,年轻的英宗本来就十分反对党争,对此事心存疑虑,平日里又很是信任张廷玉。

于是很快便下旨,将虞知章从明日午时处决改为了暂押大牢。

下朝之后,英宗又单独留下了张廷玉。

君臣二人密语良久,交谈甚欢。

三日之后,英宗下旨虞知章无罪,官复原职。

千里之外的虞千亭收到消息后,泪眼婆娑,自父亲落狱,月余以来,难得的笑了。

十日之后,京城中忽然传出虞知章小女儿虞千亭突染伤寒,香消玉殒的消息,半个汴京城的世家公子都是为其扼腕叹息,载十里长船为其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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