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队长，地图拿来了。”一个金发年轻人快步跑过来跳上了李德所在的马车。

“嗯，喘口气，待会儿把我的安排传给商队执事。”李德把缰绳交给他，认真的看起地图，时不时的用随身的笔在上面做好标记。“夜城……”他眉头微微皱着，手不自觉的摸索着上嘴唇，这是他思考的习惯性动作。

“队长？”一抬头，正好对上金发年轻人的目光，淡蓝色的眼眸像月明湖的湖水一样清澈。“没有什么。注意看路，不要分心，”顿了顿，李德眉头舒展了一些，“玻尔，重新拿一幅地图，把赫尔德镇标记出来，告诉商队执事，我们今晚在那休息。”

“好嘞！”玻尔应了一声，刚才的训斥并没有影响他的热情和活泼，把缰绳交还给李德，身体一弓，像兔子一样跳下马车，落地瞬间的惯性让他一趔趄，差点被土路上的石头绊倒。

看着玻尔跑到车队中间然后踩着特制的马车台阶蹦上那架比普通马车大一圈的移动房间后，李德收回了目光，想到他蹦跳的欢脱样子，还是忍俊不禁，“这孩子，在公会里闷坏了……”玻尔是他在月影佣兵公会里捡的孩子，当年他也才16岁，跟着一个老佣兵接一些货物配送的工作。有一天中午回公会结算任务的时候，在大厅发现了静静地坐在那里的玻尔。才两岁半，一个人，捧着一块米糕，慢慢地小口吃着。身边人来人往，却没人多看一眼，更没有人走过去询问。当时的李德很年轻，心里怀着某些单纯的东西，他只用眼睛看这个世界，所以往往能无所顾忌。

他走过去，玻尔抬头看着他，张开小手，“是，你。”李德顺势把他抱起来，“嗯，走吧。”其实他的内心有些诧异，但莫名的嘴里就说出了那样的话，答应了那个孩子，甚至好像他一直在等自己一样。老佣兵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没有阻止李德，而是等在原地。

“公会里有时会有这样的孩子，大家心知肚明，第二天，公会里的孩子就会不见了。你是知道的。”老佣兵看了看玻尔，脸上的皱纹像干裂的河谷，经历过太多的人，眼睛也会慢慢的干涸，他看着玻尔的眼睛，那是如同湖水一样清亮的眼睛。“算了，多一口而已。”皱纹笑的绽放开，倒比之前还难看了。

后来玻尔慢慢的长大了，李德没有多问什么，最初他就感觉到了，玻尔是被遗弃在那的，至于为什么，他并不关心。父母抛弃孩子的一瞬间，也就意味着永远的失去，对孩子来说，何必知道那么悲伤的事情。玻尔的金发是最东北的国家风源国特有的，而淡蓝色的眼睛则是月影联盟本地苏禾族人的特征。跨越数千公里而来的风花雪月，估计也就是因为他的诞生而终结。父亲归国，母亲隐姓，男女天各一方的时候，孩子自然也就成为了可怜的孤儿。只能说，人，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在绝情的时候，借口是最多的。一晃眼十四年过去了，李德成为了佣兵影队的队长，玻尔也长成了一个俊朗的小伙子。生活似乎从来不让人失望，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队长，今晚的宿营地是？”一匹健壮的灰马靠向李德的马车，出声的人一身锁子甲，胸前加固着钢板，面相粗犷，左眼角有一条手指长的疤痕延伸到耳朵，胡子虽然像是修理过的样子，但参差不齐，给人感觉很是落魄。“嗯，王尔，在赫尔德镇。”

王尔是青云帝国人，影队副队长，一身铠甲是他在青云帝国当兵时保存下来的。海泽一战，海泽骑士冲锋击垮了他率领的步战队，后方为了挽救士气，阵前斩杀了败退的步兵。他当时带着10个人殿后，知道退兵的下场后，和剩下的人投降海泽。不过一天后战场就风云突变，海泽骑兵遭遇青云帝国术士袭击，几乎全军覆没，王尔趁乱偷马匹逃离了战场，几经流落，在月影联盟被佣兵公会收留。他本身实力不弱，所以被李德看中，加入了影队，平时的任务也是负责殿后。

“后面两架马车状况不太好，车轴受压太大，马匹也有些疲了。”王尔有些低声的说道。

“嗯，等一下吧，车队太长，不方便修整，再有5公里就到赫尔德镇了。天色来看，半小时左右会天黑，撑一下，我把速度放慢。”李德收了收缰绳，马匹速度降了一些。

“嗯，还有，走远路我们的车需要备一些钢钉，到赫尔德镇我去买点。”李德点了点头，王尔把马定在原地，等后车过来。

夕阳渐渐的变淡，天空开始从红色向灰色转变，气温也随之降低了一些，秋天的亚伯公国昼夜温差不小，有时候傍晚还会起雾。李德在半身甲外面又裹了一件披风，对战士来说，铠甲有时候就像大冰块或者大火炉，穿在身上，就像置身于水冷火热一样，事实上，战士的生活也够水深火热的了，尤其是他们这种名气不大的佣兵。

“清点装备！”李德大喊道，声音借助炼金道具传出很远，在空旷的矮树草原上回荡，格外显耳。佣兵们收到了李德的命令都会有些高兴，清点装备意味着驻扎点即将到了，枯燥的一天过去了，可以开开心心舒舒服服的找点乐子，虽然他们一天无所事事，但也还是期盼着休息。私下里，佣兵们都把李德的这一声叫做“女神的呻吟”。这是一种很恶俗的说法，不过在以前出任务驻扎在城市的时候，他们倒确实是有机会在“呻吟”中度过。

车队晃晃悠悠的靠近了赫尔德镇，确认过文件后，又向着镇子里面的驿站行进，王尔带着一个佣兵直接在镇中心街分道，他是个急性子，说出就要快做，一进赫尔德镇就向着店铺而去。

大约在李德一行进入赫尔德镇五分钟后，另一队人也从正门进入了小镇。天空终于彻底黑下来，阴云笼罩，赫尔德镇的灯火在这片小平原上就像灯塔一样，温暖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