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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第35章 第 42 章:九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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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我准备随我姐一起去上学了。

那天早上七点我就起了床,爸妈早已去生产队上工了。姐姐把昨天一家人的衣服全都装进木盆里,然后用木桶去旁边的堰塘里打了一桶水,把衣服都泡了起来,接着她又去淘米,吩咐我去前面的菜园里砍一颗白菜。

春节刚过,家里还有腊肉,今天第一天上学妈妈上工去的时候特别跟小芝说今天早上要用腊肉炖白菜吃。

有肉吃我就开心,姐姐也开心。虽然年前我们家杀了年猪,但年猪不大,才杀了70多斤肉。杀年猪后家里把肉都会腌制起来,然后用吊钩吊在厨房的灶台上面。每天做饭的时候灶堂里烧的柴禾烟子会把肉醺的黑黑的,同时吊在灶台上面的还有猪肝、灌肠、生产队分的几条鱼。但这些东西除过年过节,平时是不能吃的。除非我爸的亲戚与妈妈娘家来了客人,或者大队来了干部才可以有的吃。

天晴的时候,生产队社员一般都是早上6点之前就到队部,然后队长分派工作,做到早上8点回家吃饭,9点又上工,社员又做到下午4点回家吃饭,然后下午5点还得去做事,晚上做到几点回家就没有时间界限了。所以今天我爸妈很早就去上工了。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生产队有做不完的事,现在种田的人好象天天在家打麻将。不过想想现在农村水田旱田至今仍留下的一排排标准化的水沟,觉的那个时候的农田基本建设是做的多么的到位。

8点钟之前姐姐要把衣洗好,饭做熟,还是比较忙的。一般情况下都是她洗衣的时候我就把菜的准备工作做好,她做饭的时候我就在坐在灶台后的灰框杆上往灶堂里加柴禾。

姐姐说学校9点钟上课。爸妈一回家我们吃过早饭就匆匆往学校赶了。

元月刚过,二月头就立了春,虽然太阳□□点的时候就爬上了屋顶,但是我们却感不到一丝丝暖意。我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背着空空的书包,跟在姐姐后面。

才转过我屋后的那片竹林,没有进入到队部的小巷,就遇上了大麦与小麦,还有月娥、月红。我姐跟小麦、月娥一个班的,大麦高我姐一届。

“春生,你也去上学吗?你多大了?”月红走向我,她问道。她是月娥的妹妹。

“我爸硬要我去学校啊,我也不想去。”我有点脸红的看着月红说道,“你也是才报名去上学吗?”我知道月红大我一岁,她应该是到上学的年龄了,她家住在我家后面差不多百米远的地方。中间隔了苏队长,还有其他几户社员。

“我姐昨天带我去一起报的名。看来我们是同学了,晚上回家一起有伴了。”月红对我笑到,然后乐滋滋的跑向了她姐那里。

小的时候我话不多,很少主动跟人说话,更不喜欢找女生说话。我看着月红的背影也跟到我姐后面去了。姐姐她们几个同学在一起讨论寒假作业做的怎么样的事,又说开学以后学校组织宣传队的事,反正我不知道她们的事。

到学校后我们新生站在操场上,学校的陈主任点名分班,我跟月红不在一个班上。我在一班,她在二班。但是我发现代红的儿子四九跟我分在一个班上了,还有大顺的孪生女儿大双与小双。但是他们都比我大。四九大我两岁,大双小双大我一岁。

在家的时候我都不怎么跟四九、大双小双一起玩的,没有上学的时候,我喜欢找三儿、冬冬、小狗、秋天一起玩,三儿去年就上学了,冬冬与小狗天天跟我在一起打得落、打撇撇、推辊子,冬冬的撇撇打的好,老是把我们的撇撇赢光,三儿的辊子推的比谁都稳。三儿的爸爸是村里的杀猪佬,人挺好的,每年年底都会来我家杀猪,他也跟着一起来,他爸杀猪的时候我就把秋天叫来我们三个人打撇撇。杀完猪后大约也到中午了,他爸会在我家喝一顿汤,还要咪一点小酒才走。三儿大我两岁,跟我姐一个年级,他的伯父是张副队长,我不喜欢。冬冬是大海的儿子,与小狗、秋天跟我同年。小狗的爸爸是农代会的代表,秋天是我伯父的三儿子。但是今天我知道了冬冬、小狗、秋天今年都没有上学。

我们的教室很简陋,土坯砖做的房子,一个旧长桌子摆在最前面就是讲台,每组的课桌椅都是连在一起的。排坐的时候因为我最矮,也是班上最小的学生,排在一组的的最前面。没有黑板,只有一个黑板架子摆在长桌子后的土墙上。

一个女老师进来点名后给我们发了课本,其实也就两本书,《语文》与《算术》。

“我姓杜,以后你们就叫我杜老师,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语文与算术的带课老师。以后同学们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杜老师扎着一对长辫子,圆圆的脸,好象冬天冻过一样,脸蛋成暗红色,皮肤有点黑,也跟我们一样穿着棉衣棉裤,只是颜色跟我不一样,我的衣服的颜色是黑色静面的棉布,她的是碎花色的棉布。我看她的时候觉的她很漂亮,虽然我才6岁。但是我觉的每个男人的人性的潜意思里对美的审察角度肯定是与生带来的。

“我们的黑板才做好,拿去上漆了,漆还没有干,现在讲课我只能把拼音单词写在黑板架上,希望同学们凉解,也请同学们认真的听。”杜老师说话声音很温柔,也很委婉,至少我觉的她比我姐的声音好听百倍。

从那时开始,我们开始跟她一个汉语拼音字母一个汉语拼音字母的熟悉起来,我上学的启蒙老师,杜老师,也一直把我从一年级带到小学毕业,她是打开我知识大门的引导者,是我终身最难忘的人。

其实我的语文课以后一直不怎么好,这也许跟我开始汉语拼音的音标没有学好有关系。入学的第三天开始,我就生病了,并且病的很厉害,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有上学,等我再次上学的时候,同学们的音标都学完了。但是杜老师课外的时候还是给我补了很多课。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的算术打了100分,语文才打了88分。可是在我们班上,我还是第一名。

下学期开始了,我们终于可以学课文了。从第一页的“□□万岁!”开始,到后面的很多单词,我都非常认真的学。杜老师很喜欢我,下课后有时摸着我的头说:“春生,你要好好学习,将来知识对你,对你们那一代,都会起很大的作用。”杜老师的文化也不高,后来我知道她也就是一个小学毕业。她没有很多华丽的话对我说,每次都只摸着我的头,重复说那一句话。她看我的时候,我感到特别的温柔,上课时候我也特别的认真听讲。

我跟班上的同学都很熟了,下课的时候我们就踢毽子,跳绳,打得落或者跳洋房子。但四九就跟我们玩的不一样。他不知道从哪搞到一支枪,天天对着我们比比划划。后来他告诉我,枪是他自己做的,我要他教我也做一支,但他要我天天替他写作业,后来我帮他写了,但是枪没有做成。他说:

“春生,不是我不跟你做枪,但是做这枪需要旧自行车废掉后的链条做枪管,现在我找不到废链条,你说怎么办?”接着他对班上的同学说:

“同学们,你们都听我说,春生以后是我学习的师傅,你们以后谁也不准欺负,如果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接着他掏出枪来,拿出几根洋火棍,把棍头的药硝刮进枪管里,对着黑板“啪”的一声又说道:“我就打死他!”

四九在我们班上是有名的成绩最不好的学生,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名。他成绩虽然不好,但是他很佩服我,从上学期我在班上成绩考第一后,这学期以来,他可以说是鞍前马后的跟着我,其实我很讨厌他,但我也不想得罪他,乐的班上有那么一个人保护我,其实我很喜欢跟班上的刘业华一起玩。

刘业华是五队的人,我们班的班长,他的成绩一直跟在我后面,在班上考试第二名。他跟王国军住的很近,王国军也是五队的人,住在他家的前面。王国军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倒数第二。王国军也特别喜欢我,老是从家里带吃的给我,我去过他家里几次,他家跟我家一样,条件也不怎么样,他有一个妹妹,还没有上学。

我也去过刘业华的家,他的哥哥刘业军高我们一届,跟我姐是一个班的,业军是学校红小兵大队长,手臂上带的一个袖章上面有三条红杆,每次看到他我好敬佩他,觉的他在我的心里象神一样。一年级第一学期完的时候,刘业华也入了红小兵。杜老师说也提名过我,后来学校没有通过。杜老师说:

“春生,以后你入红小兵的事可能有点难了,但是你也不要放心里去,只要把课文学好,一直保持在班长考第一名,我和同学们都一样喜欢你。”杜老师没有提我家成份的事。

其实入不入红小兵在我印象里好象对我生活没有多大影响。但是我是知道的,红小兵必须是无产阶级又红又专的接班人。但我家是地主成份,学校必须要严格政审,我入不了红小兵理所当然。可是我伯父的二儿子秋平入了红小兵,他跟我一样也是地方成份,但不知道他是怎么入的?

直到小学毕业,我真的没有加入红小兵,每年学期结束时,班上提名红小兵预选人名单,同学们举手表态我都是全班通过,可学年表彰会新红小兵宣誓的时候就没有我上台。那个时候我心里还是挺难受的。不过散会了,刘业华叫我一起玩的时候我就马上忘了这事,小学快毕业的那天中午,曾教研室没有人,杜老师把我叫到教研室告诉我:

“春生,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入红小兵吗?每年我都提名你了,递到学校办公室的时候你就被涮下来了,那是因为五年前大队在学校操场上开社员大会,我们学校的陈主任从会场的一边走过,你爸爸没有叫我们学校的陈主任,而是跟他的朋友们一起说笑叫他陈跛子,被他听到了。他认为一个地主不懂得尊重贫下中农,不懂的尊重他陈主任,他的儿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对我说过,一是不让你加入红小兵,二是不让你担任班上的任何职务。”

那个陈主任,陈跛子,狗娘养的陈跛子,每次在去学校的路上我遇上他,都毕恭毕敬的站在路边给他让路,还给他敬礼叫他陈主任好。每次我看着他骑自行车的样子心里在想,一个跛子是怎么会骑车的?每次看到他骑自行车远去的背影感觉他踩自行车时屁股扭动的辐度就是比别人大,那个时候我就想笑,我对四九说:

“四九,你看陈主任骑车屁股是不是扭的好活?”

“小心他听到了下来打你。”四九说。

“陈主任也打人吗?”我问道。

“狗狼养的,他就打过我。”

“他为什么要打你?”

“你还记有上次上厕所的事吗?”

“记的,你不是被陈主任罚了一下午的站吗?”

“他妈的哪只罚站,我还被他甩了一耳光的。我一辈子都会记的他打过我。”

我当然记的上厕所的事情。

那时我们学校正修建厕所,开始只做了一个临时的厕所,一共才有六个大便池,三个男用三个女用,连在一起,土砖垒起来的,不是很高,里面面积也不大,厕所很简陋,就在地上挖一个坑,坑上搭两块板子,厕所的门在里面没有插梢,门是朝外打开的,门背后有一根绳子,人蹲在里面大便的时候就拉住那根绳子。那天上午第一节课下了,四九对我说,他人不舒服,想大便,要我跟他一起去抢厕所。下课的时候杜老师拖了一下堂,我们去抢厕所的时候发现三个大便池的门都关着,四九就知道有人了,然后他就上去一个一个的敲门,要别人快点,敲头两个门的时候都有人回应,但是他敲第三个门的时候里面就是没有人回话。四九是出名的调皮的学生,也是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前两个敲门都有人回应,表示了对他的尊重,但这个人是什么人,敢不回他的话,敲了两下没有人回,他抓住门的拉手然后突发力一拉,门是拉开了,但从里面却带出了一个人,这个人“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手上拿着一张报纸,裤子褪到膝盖下面,露出光光的屁股,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主任。站在门外上厕所的同学们开始是哄然大笑,后来一个个都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四九和我站在那里,四九吓的象木鸡一样,不知怎么才好。原来陈主任蹲厕所里把绳子挽了几圈在自己手上,他不会想到外面的人会发力猛拉厕所门,他来不及退下绳子就被带出来了。

“章四九,你、你、你、你给我中午下课了去教研室等我。”陈主任气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他连忙抓住裤腰带爬起来又退回了厕所里。

但是我不知道那天中午陈主任把四九叫到教研室打了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学习成绩第一名就是当不了班上的班干部。但是我知道月红一直是二班的班长,她第一学期就入了红小兵。她姐姐月娥更是我们学校有名的红人。不仅人长的漂亮,还是我们学校红小兵大队长,宣传队的队长。

一年级下学期上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就搬学校了,从二队搬到了六队,我们的课程也学习了一半。有一天正在上课的时候,杜老师走进教室对我们说:

“同学们,现在请你们翻开课本的第二页,拿出笔来,把上面的两句话划掉。还有后面第十页、第十三页……,我说你们划。”

那时正是七一年的金秋十月,天气很好,老师要我们划掉的都是林副主席说的话,比如“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祝□□万寿无疆!”等等之类的语录。

“□□已背叛革命背叛党,背叛□□,请同学们记住他是我们国家最大的□□分子,最大的阶级敌人。同学们以后不要再叫他林副主席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了。”

杜老师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好象教室角落时窜过一只老鼠她用脚跺了一下地一样。其实那个年代谁死对我们一年级的学生都一样。我们的思想我们的天地就是下课以后谁的得落打的好,谁的毽子踢的远。

我们一年级的最后几天也就是在□□□□的口诛笔伐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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