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条黑影如光般在黑夜里闪过，落进了院子。

又一个起落，飞至到花园里的亭子前。他双手垂在身边，右手里拿着一只铁笛。

“你回来了！”

亭子里传来一个声音，清脆而年轻。但她却已经快三十五岁了。只是她保养的很好，特别是最近几年，当“魏家大院”在江湖上不断站住脚跟并扬名天下后，她这几年已经更会保养了。

她总是穿得昂贵而得体，却也不失风情，很少有男人能够从她那散发着成熟魅力的身体上移得动眼睛。

“恩。”魏峥却不敢看她一眼，甚至他慢慢地转过了头，好像面前并没有这个人。他是怕？还是他不敢？或者是他怕她看出自己的心思，所以他不敢？！

“你这次才去了两天，事情这么快就办好了，看来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再能难得到你了！”她轻轻地一笑，从亭子里探出身来，连这一步也足以让他感到窒息，心跳在加速。

他不语。

然后他又听见她似乎浅笑着说道：“你累吗？这一路是不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

他不转头也能想得到她的表情，因为自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永远记住了。

她说得一点也不错，他不光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还日夜兼程。

是什么让他那么急着回来，是复命？不，只是因为一个人。而这个人就在他面前，可是，他却不敢多看她一眼。

杀人，对他来说，似乎还要简单一些。可，面对着她却总是那么难呢？！

“你交给我的事，我办完了自然得快点回来。。。。。。”

“是吗？”魏心琳嫣然一笑，说道：“可还不到规定的时间，你足足有两天时间回来复命的，你是不是想。。。。。。”

还不待她说完，他突然打断道：“不是！。。。。。。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身子一下子拔空而起，向前一纵，人已不见。

魏心琳看到他远去的背影，却在那儿笑得如同盛开的娇艳玫瑰一样，她微转过头，却又突然对东墙方向说一声：“你可以出来了。”

一个人从梅树后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面色也是灰的，人精瘦，似乎常年都吃药的药唠鬼一样。

他的眼睛都有点突出来，更显得面黄肌瘦了。

“你为什么却同魏峥完全不一样？你们都差不多到的魏家大院，可是你们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你说什么相差十万八千里？”他说完咳嗽不止。

“当然说性格，难道还有什么？”她转过脸来看着他黄的吓人的脸道：“每个人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都一定会认为你活不了多久了，可是，你却活得好好的，还活了快三十年了。你和魏峥是不是差不多大？”

说完，她的脸上更是有一层让人捉磨不透的笑意。

他不明白她话的意思，微一怔道：“我比他大两个月。”

“哦。”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就是个痨病鬼？！”他突然也自嘲地笑了起来，竟笑得好似有些开心。

“不错。”

“我也觉得。”

“你的确是比魏峥有意思。”

“这怎么说？咳咳。”

“你有意思在，你不怕别人笑你，甚至揭你的短，你一点儿也不在乎，就凭这一点你就比魏峥活得潇洒得多。”

“他不洒脱？”

她摇着头道：“一点也不。”

魏空道：“因为我叫魏空，他叫魏峥。”

她不禁大笑点头道：“对！哎，真不知道原来名字也可以取得如此恰当到位。”

魏空咳嗽着笑道：“哈哈。你这样说不怕魏峥听见了生气？”

“不怕。”

“因为他不会生你的气？”

她竟点头：“是的。”

“我知道你懂他，比我们都懂——”他突然大笑起来。

她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

“一件不少？”

“一件不少，天山二鬼的四只耳朵。”

“恩。”

“这次为什么只要了耳朵？”

“你说为什么不要命？”

“是。这样的事并不多。”

“客户的要求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不用管那么多。”

“好。”

他不再问。

魏心琳道：“你是个聪明人。”

“不能问的事，我为何还问？”

“所以，你是聪明人。”

“聪明人，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本份人。”

“你为何不想当聪明人？”

“聪明人不见得聪明，很多聪明的人比愚蠢的人还先死。”

“恩。”她点头道：“你的确不笨。”

“不笨这词我喜欢。”

“哈哈哈哈。”她竟忍不住连连大笑起来说：“原来很多时候是聪明在做笨事，而笨的人却在做聪明的事。”

“可以这样说。”

魏心琳点着头思忖一番，突然又道：“我一直对你有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

“你这样一直在咳嗽的人，怎么当得了杀手？”

“我要杀人的时候从来不咳。”

“这么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

“哦？”

“你想知道？”

“是。”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人每天吃几餐？”

“三餐。”

“如果不吃三餐会怎么样？”

她略思忖道：“会饿但应该没事。”

“饥荒年呢？”

“能有吃的已经算不错，有这顿没下顿。”

“所以，三餐不是必须的，只是你觉得需要，因为你饿。如果你觉得你忍得住，受得了，那么，我就不咳也正常至极。”

“你杀过的人，从来没有人听到过你咳嗽。”

“一个也没有，不。好像有一个。”

“你不是能忍吗？为什么还有一个？他是谁？“

”我第一次杀人。“

”紧张的原因？！“

”是。“

”这是难免的。“

”我记得我全身都是汗，杀完人，我手一直抖了一天，第二天我也吃不进一颗饭。。。。。。“

她似乎也想起了第一次杀人，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那都是件毕生难忘的事。

她胃里泛起苦水来。

他们都沉默了许久，然后，魏空道：”我想他们也是。“

他们是——魏峥，魏涌，魏笑尘，还有魏欢。

她问道：”魏——你们聊过这个？“

”没有，一次也没有。“

越痛苦的事对人来说就越不愿提起来。

她懂，也深深地了解。

她沉默着。

魏空叹了一口长气，道：”这么多年，我杀过多少人，我已经记不清。。。。。。哈哈，我是不是变得冷血了？很多时候我已经对杀人麻木了，如同杀一条鱼一只鸡一样普通平常。。。。。。“他虽然脸上有笑，可是眼神却告诉你，他有多恨多痛。

她打断他，长叹口气说道：”。。。。。。我了解，可是，我们杀的所有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说我们杀过一个不应该杀的人吗？”

魏空没有回答。

他突然哂哂地笑着，自腰里掏出几枚寒光闪闪的七星镖，用手抚摸了起来，似乎在对他们说：“我用你们杀了那么多人，你们知道吗？”

魏心琳看着他，良久才问：“你是不是恨我？”

魏空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谁也不恨。”

魏心琳叹道：“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恨的。”

魏空道：“我恨的不是你。。。。。。”

是父母！可是他永远不会从嘴里说出来。

他们都是孤儿，不知道自己身世。

永远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这才是恨的根源，这才是恨的起点。

魏心琳却突然道：“你一定倦了，你应该回去休息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他们都已经不再属于她，好像他们很快就要离开她。今天又让她感觉特别真实，她不想再说下去，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下子面对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