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带着九娘、季知望回到那座屋子的时候，菀草正缠着何思齐说话，何思齐不厌其烦地回答她的问题，而不远处是孙寿宇，目光痴痴看着菀草。

菀草这丫头虽然心眼少，可长得好看，身上的空灵之气也着实让人挪不开眼，难怪孙寿宇能看呆了去。

“湄姐姐。”菀草看见姜湄，一下便跑了过来，“你们怎么样了，受伤没有，那个楼兰公主呐？”

姜湄摸了摸她晃悠悠的脑袋，“鄯妙被大人带回地府了。”从今往后的几百年大概都会在地府度过，服苦役也好，入忘川也罢，终究是受尽折磨。

菀草叹了一口气，“公主真可怜。”她说这话的时候瞪了季知望两眼，朝他轻哼一声。天真无邪的小花妖大抵是个并不明白什么，她只是觉得那个楼兰公主的遭遇着实可怜。

被欺骗，被伤害，最后还要落得个服苦役的下场。

只是仔细想想，这个故事里谁不可怜？季知望可怜，他此生不过一介凡人，却遭了生死大劫；孙寿宇可怜，他不过是好色了些，却险些丢了性命；连那些以往惨死楼兰城中的众人，谁不是无辜枉死。

谁都可怜，又可恨…

世间之事，兜兜转转，其中纠葛岂能是一句“可怜”说得清风。

“有她的下落了吗？”何思齐走了过来，微微挡住孙寿宇痴痴的目光。

姜湄摇了摇头，自嘲笑了笑，“咱们算是白跑一趟了。”线索一断，茫茫人海何处去寻女魃，更何况她是上古神女，岂会轻易现踪迹。幸好这次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姜湄看向季知望，前程往事已了，故人终归会回来。她就这样看着季知望笑，将季知望看得心里发毛。

“姜…姜姑娘…”自从知道姜湄不是凡人，季知望便不敢再唤她姜妹妹，连语气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敬意。

姜湄笑着应道，“季公子可是要走了？”

走？

季知望愣了愣，天下之大，他竟不知该去何处。他看了眼漫漫黄沙，只觉心中好像一下子空落落的，缺了好大一块儿。

他没回答，姜湄也没催促，同九娘对视一眼，随即双手一挥，收起范无救放出来的屋子，狂风起吹得黄沙漫天。

孙寿宇正呆呆看着姜湄等人，忽而被风一刮，微微张着的嘴灌满一口沙子，他连忙呸了两声，引得姜湄看向他。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姜湄挑眉，上前飘了两步，“孙公子是不是也该回去了？”他是与商队失散，误打误撞入了楼兰城，原以为是世外温柔乡，却不想是百鬼骷髅巢。

孙寿宇被她吓得连连后退，头上隐隐冒出汗来，他伸手一抹，战战兢兢道：“姜姑娘，我不知道回去的路。”这里黄沙漫漫，若是让他一个人走，怕是还没走出去，先死在了大漠之中。

姜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觉得这个小胖子有趣得很。经了这么一遭，他竟不害怕，还敢想着让她带他出去。

仔细想想，这个孙寿宇似乎除了有些好色，脑袋还转得挺快。知道什么时候求助，知道什么时候缩起来，该进该退，清清楚楚，比季知望那个傻子聪明太多了。

“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姜湄往后飘了飘，风吹起她的青衫，晃得人眼花缭乱，“但是你拿什么作为回报？”

孙寿宇认真地想了想，“姜姑娘不是凡人，金银珠宝这些俗物不知是否看得上，若姑娘瞧不上，姑娘提任何要求，孙某竭尽全力替姑娘办到。”

果然是个上道的…

姜湄轻笑了两声，美目流转，看得孙寿宇又忍不住发起呆来。

“我想要什么暂时没想好，等我想起来了，再去找你。”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只要她想便会找到他，那个要求，生生世世都得替她办到。

孙寿宇一喜，忙鞠躬行了大大一礼，“姑娘大恩，孙某无以为报，定当竭尽全力。”他回答得轻松，却忘了姜湄并非普通人，那个要求大抵会让他付出好大的代价。

只是这些，孙寿宇没想到，姜湄也同样没想到。

“姜姑娘，那我…”

姜湄回头，看了眼季知望一眼，往前一飘，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菀草道：“你自然也得答应我湄姐姐一个要求，一视同仁嘛。”

姜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凭她和孔明时的关系，还真想过要他答应什么，只是被菀草这么一闹，不提反而不好了。

于是，姜湄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不错。”先哄他答应，等孔明时回来看他什么反应。

季知望愣了愣，傻傻点点头。其实他并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觉得该走了。就像他当初觉得该来这里一样，也许冥冥之中还有什么在不停地指引他。

得了两个大便宜的姜湄心情好了不少，围着九娘转了起圈圈来，九娘瞪了她一眼，一把扣住她拉了过来，柔若无骨靠着她。

姜湄也不躲任由她靠着，脚尖轻点，随风飘了起来，“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说完，她便拖着九娘往前晃悠悠地飘走，菀草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红光，随即一朵小红花稳稳落在姜湄青丝上。姜湄伸手扶了扶，继续往前飘。

孙寿宇见状，长叹一声，连忙慢跑着跟了上去。他有些胖，跑起来一拐一拐，好似费力得很。还以为能一下子就出去，没想到还是要靠自己走…

孙寿宇隐隐觉得自己可能亏了。

季知望往后看了看，他的身后空旷得很，原本楼兰城的方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梦醒，事了…

“孔明时。”何思齐突然出声，手中折扇似动非动。

“嗯？”季知望茫然回头。

何思齐勾了勾嘴角，“孔明时，希望你不让我失望…”

季知望越发疑惑了，他刚想问孔明时是谁，何思齐却先一步走了，手中折扇摇了摇，风流倜傥至极。

季知望皱了皱眉，孔明时又是谁？

他想了一圈，也没想起这个人来，而姜湄等人已经走远，他也就顾不得多想，连忙追了上去。

漫漫黄沙起，遮住一行人的背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