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婕莉亚离开了，格雷斯也加快脚步追上了雷瑟姆和赫尔艾斯。

三个人在森林里敏捷地前进，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身边的树林也越来越稀疏。

三个人之中没有人讲话，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饭开始的时候为止。

“说起来，格雷斯。”

雷瑟姆最先打破了寂静：“我想问半天了，为什么你会选择我们和你一起？”

格雷斯瞟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来打开装着鹿肉干的纸包：“我没选你，我只找了赫尔艾斯。”

“好吧，好吧——”雷瑟姆一摊手，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都是一样的，不要这么咬文嚼字。”

格雷斯依旧不吱声，脸上的神情显示出他对雷瑟姆的话不太认同。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为什么你要带上赫尔艾斯？她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连游侠的技巧都没有学全，也没有上战场的经验。”

“我说句实话，你们别介意——”雷瑟姆有些心虚地看了赫尔艾斯一眼，发现对方脸上也是面无表情，于是不由得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她只是个累赘。”

这话刚说完雷瑟姆就后悔了，因为格雷斯和赫尔艾斯几乎在同时抬起了头，盯住了他。

“....”格雷斯沉默了一下，转过头面向赫尔艾斯：“你说的没错，赫尔艾斯的确是个累赘。”

“但我本来就没指望她能帮我什么忙。我带上她，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

“我想知道，我天性善良平和的族人们是否愿意为了仇恨改变一些什么。例如：变得冷血，变得残忍。”

“我想是会的，因为我就变了，但是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和我一样，所以我想要做个实验。”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你就把赫尔艾斯带了出来？”雷瑟姆有些生气了：“该死！她是你的妹妹，万一她出事了怎么办！”

“人类的国度可不是你的后花园！”雷瑟姆“噌”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把赫尔艾斯送-回——”

格雷斯的枪已经抵在了雷瑟姆的额头上，紧紧贴住，雷瑟姆甚至可以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冰冷感觉。

这是什么时候....

这件异形武器的威力雷瑟姆已经见识过了，事情已经发生到了现在的情况，雷瑟姆毫不怀疑格雷斯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别来烦我，你才是真正的累赘。人类的国度就是我的后花园，但我最多只能保护赫尔艾斯一个。”

格雷斯的语调冷漠而无情：“你是母亲的学生，但那和我没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我不会分心保护你。”

“对于母亲的死，我们兄弟姐妹受到的冲击是最深的，像你这样的，母亲的学生或许仅次于我们，所以我也愿意看看你是否愿意为了报仇雪恨而付出某些代价。”

“这就是我同意你跟上的理由，你以为我是看上了你的实力？”

格雷斯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耐和嘲讽，语调冷漠而缓慢：

“我现在心情很差，不要来惹我，雷瑟姆。也不要试图阻止我的复仇，否则我们就只能是敌人。”

格雷斯收回了枪，顺手给了赫尔艾斯一个脑瓜崩，然后把手里的鹿肉干塞进了赫尔艾斯的怀里：“不能只吃水果！至少要吃两片肉，赫尔艾斯。”

赫尔艾斯朝着格雷斯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以示不满。

“不高兴也没用，至少要吃两块，不然你根本长不了身子，等你到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赫尔艾斯三下五除二咬掉了刚摘下来的两个苹果，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愁眉苦脸地看着格雷斯塞给她的鹿肉干。

“我不想吃，肉的味道好恶心。”

犹豫了好久，赫尔艾斯终于小声说道。

格雷斯还依旧面无表情：“不可以。你吃，我盯着你。你吃完了我再吃。”

赫尔艾斯可怜兮兮地看着格雷斯，手里攥着鹿肉干，依旧不肯下口。

看着她和柯婕莉亚有七分相似，只是更为稚嫩的脸，格雷斯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吊坠。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加重了语气：“吃！”

赫尔艾斯这才哭丧着脸啃下第一口鹿肉干，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你欺负我....回去我要告诉姐姐。”

“你告诉柯婕莉亚也没用。”

格雷斯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赫尔艾斯，而是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雷瑟姆身上：

“刚才的话题还没完。我想看看我的族人们是否愿意为了仇恨改变自己，假如是的话，在完成这次复仇之后我会建立属于我的组织——沉寂黄昏猎团。”

“我会纠结起和我志同道合的人，那些被痛苦折磨的人，我会用仇恨联系起我的同胞，将愤怒打造成武器，用它们杀死敌寇。”

“我会亲自训练那些敢于直面仇恨，消弭仇恨的人，我会教给他们复仇所需的一切，并且亲自带领他们。我和我的猎团将永无止境地猎杀每一个胆敢挑起战争的人类，国王，将军，贵族，骑士，谁也逃不掉。”

“最终，我们成为所有人的梦魇。或许通过这种方式我就可以彻底消灭战争，到了那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人牺牲了。”

赫尔艾斯呆呆地看着格雷斯，他的嘴里说着如此血腥而可怕的话，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平静。

然后赫尔艾斯就又挨了一个脑瓜崩。

“赶紧吃。”格雷斯满脸寒霜地盯着赫尔艾斯。

听完这些话，雷瑟姆沉默了好一会，连手上的果子都忘记了吃。除了赫尔艾斯捏纸包的声音以外，这个小小的栖息地又一时恢复了寂静。

“不可能的。”

雷瑟姆再一次打断了沉寂：“你的理想很伟大，但是你的方式是错误的，通过杀戮不可能断绝战争，格雷斯。”

“杀戮只会制造仇恨，仇恨必然导致更多杀戮。这是个死结，这条路走不通的，格雷斯。”

“我知道你很愤怒，也很悲伤，我也是。但你冷静想一想——想想柯婕莉亚，想想你的妹妹们，不要做傻事。”

雷瑟姆认真地盯着格雷斯：“我不喜欢你，你太固执，也太骄傲，但看在我导师的份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

“好好思考一下，鸢尾领主，这个方法不现实。”

雷瑟姆说得对，要靠杀戮带来和平无异于是天方夜谭。格雷斯沉默了，他看起来就像是被说服了，但也像是被父母责骂后，固执地坚持己见的孩子。

“这件事情在历史上没人做过。”

格雷斯忽然开口了。

雷瑟姆一愣：“是，的确是，没有人做过。”

“那你怎么知道行不通，靠你的想象吗？”

“我不会放弃，你要是真的讨厌我，那就现在回去，没人求你跟着我一起来。”

格雷斯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厌弃地看着雷瑟姆：“既然你认为我是错的，那就离开，去做你认为是对的事情好了。”

“走了，赫尔艾斯。那些短耳朵畜生的军队还留在我们的国境里，我打算顺手去干掉他们的将军，给那些人类打个招呼。顺便让你亲眼见证一下我所掌握的技巧。”

不用再吃鹿肉干了，赫尔艾斯如蒙大赦，利索地从石头上跳了下来，飞快地跟上了格雷斯的脚步。但在路过雷瑟姆身边的时候，赫尔艾斯对雷瑟姆鞠了个躬，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不想放弃，因为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是唯一一个愿意去复仇，也愿意带上她的人。除了格雷斯卡尔以外，哪怕是她的亲姐姐都没有要进入人类王国复仇的意愿。

赫尔艾斯攥紧了手里的肉干，犹豫了两下之后，第一次主动咬下了一大口。

格雷斯说得对，她必须吃肉，否则身体长不好的话，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射杀仇人了。

看着赫尔艾斯的背影，雷瑟姆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深吸了两口气之后，雷瑟姆再次追上了赫尔艾斯。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格雷斯说得很对，他的族人的确愿意为了仇恨改变自己。

至少格雷斯和赫尔艾斯是这样，雷瑟姆也是这样。如果换做几年前，雷瑟姆绝对不会跟格雷斯去做这种冒险的事情，甚至他会竭力阻止格雷斯，但现在不同了。

复仇的意愿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不停地引诱着他，走上了另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