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件事情？”

虽然回应了格雷斯，但柯婕莉亚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着处理着已经烧烤完毕的肉片，用木质的长签将它们串起来，撒上少许香料以后摆在用魔法制造出的冰盘上。

直接抽调空气中的水元素，使其凝结成冰块的话，就可以得到纯净的盛器。

这项知识在巨龙战争时期被归纳出来，减少了许多因为条件简陋而患病的不幸，最终放入基础教育，列为是必学的科目之一。

她的注意力依旧放在食物上，这似乎证明了她真的没有把格雷斯在圣-费奥列提领土上的冷酷表现放在心上，这让格雷斯忐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喏，这个好了，给你，虽然已经冷了一下，但还是得小心热。”柯婕莉亚递过来两根木签，上面串着的烤肉呈现出一种红褐色，散发着类似于孜然的香料味，引诱起了格雷斯的饥饿感。

“熏肉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好，但你可以先吃一些水果来填填肚子。”

格雷斯接过了烤肉。木签并不烫手，格雷斯试探着咬了一口烤肉，发现烤肉也只是温热，而且味道很好，口味也比较浓郁，符合他的喜爱。

但此刻他却没有心情吃下这份美味的烤肉。

“就是之前那些商人和护卫的事情。我答应了放过他们，但并没有这么做。”

柯婕莉亚偏了偏头，把火熄灭，将熏肉从铁架上取下。解开叶子，仔细地刮掉全部肉里因为高温而混成一团糊的香料，最后将肉沿着填入香料的缝隙切成一个一个较大的小块，一起分别放在另外两个冰盘上，再摆好刀叉。

“别担心，格雷斯，我对那件事情没有别的看法。”柯婕莉亚把其中一个盘子递给格雷斯，语气稍微显得有些疲惫：“他们都是为敌人提供物资的人，那么也是我们的敌人，因此他们也算不上是无辜者。”

“只是我确实有担心的事情，格雷斯。”

柯婕莉亚抬起头来，抿着嘴，和格雷斯对视着。

直到格雷斯因为心虚而移开视线以后，她才缓缓地说：“我担心你即将被内心的“狼”支配。”

格雷斯的呼吸一滞。

这在莫诺黎司内是很严重的指控，认为一位同胞已经彻底陷入疯狂，被破坏和杀戮的欲望所支配，失去了其他正常的感情。

在莫诺黎司的神话中，“狼”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宴会议会”里的巨狼哈加尼兹，同时也寓意着“伤痛”。

传说中，第一位掀起反抗的战士，也是第一任精灵王爱丽丝·晨星无意中闯入了艾尔利克的深处，与白鹿安妮特相遇并结识，并最后由她领入了深林议会。

书本上记载，深林议会的成员曾有六位：宴会的首领，森林王伽罗恩，白鹿安妮特，巨狼哈加尼兹，哈加尼兹的胞弟，贫弱之狼艾德里克，猎鹰羽华，以及月亮与黑夜之神罗塞塔。

这些强大的生物都只能在龙的统治下苟延残喘，就连女神罗塞塔也没有掀翻巨龙统治的能力，但在这种情况下，哈加尼兹却极度激进，虽然掌握着六位成员中最强大的力量，却被心中的嗜血情绪控制，最终也因此而死。

他的病症深入骨髓，曾多次导致精灵的军队损失惨重甚至全灭，因此成为了无可救药的疯狂的代名。在后来精灵们的哲学中，就将人性疯狂而不受控制的一面称之为狼面。

除了疯狂的狼面以外，还有善良的鹿面，不羁和反逆的鹰面，沉着而富有远见的熊面，阴暗狡诈的獾面以及正直坚定的月面。

指控一个人已经被心中的“狼”控制，和诅咒他命不久矣几乎是一个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行为已经流露出这样的苗头，柯婕莉亚也不会随意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吧。

格雷斯伸出手，按在胸口，从心底那份契约的另一面传来的爱意没有丝毫改变，依然那么炽烈而醇厚。

“我不知道，”

这种问题光靠思考是无法解决的，而且考虑到柯婕莉亚并不是和他一样的人，会产生误解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格雷斯反而轻松了下来。他挪到柯婕莉亚身边，贴着她坐下，撤掉了阴影的掩护。

一边嚼着烤肉，他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但我的思维很清醒，柯婕莉亚。”

“我杀掉他们，是因为我不能把他们放回去。我了解人类，尤其是商人，他们唯利是图，和我们的同胞不一样。”

“荣誉和信仰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为了权力，甚至只为了自己活命，他们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出卖，这样的人类难道还有什么底线吗？”

“金钱也是权力的一种，一旦我放走他们，他们转头就会把我们的行踪卖给其他人。虽然做了伪装，但是穆的身份也是麻烦重重，光靠我们两个人的话，是完全没有办法对抗烛火十字的。那个商人只要活着就可能给你带来危险，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那些护卫也是一样。”

柯婕莉亚的头靠在格雷斯的肩膀上，用大腿托着有些凉的冰盘，一边吃着一边听。

“人类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啦....他们也有自己的军队，有自己的社会，并且从最开始到现在，已经延续了将近三千年，这对寿命只有不到一百年的人类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成就了吧？”

“对于人类来说，的确是。”

“但我觉得你的想法没有那么简单喔，格雷斯。”

柯婕莉亚把头抬起来，狐疑地看着格雷斯。

“嗯....”

格雷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鼻音，出于对伴侣的尊重，他没有急着打断对方。

“本来还想再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又会编出一大堆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然后继续做着和现在一样的事情吧？”

“不，柯婕莉亚，那不是编的——”

“那就是说你真的打算继续这么做下去咯？”

柯婕莉亚眯着眼睛，皱着可爱的鼻子，不满地看着格雷斯：“你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你没有编故事，那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听我的劝说咯？”

“呀——啊....”格雷斯用食指指节敲了敲脑袋：“你都知道了啊。”

“毕竟都一起生活七十多年了啊，如果连这点东西都看不穿的话，那我也太迟钝了吧。”

柯婕莉亚稍微侧过身体，伸出手指戳在格雷斯的脸上。她用的力气并不大，不软也不硬的指甲在脸上按压，给格雷斯带来了一种略有痛楚的舒适感。

“既然你还是没有能打消我的怀疑，也不愿意认真考虑我的话，那么，为了你能够履行对我的承诺，我就只好采取一些强制措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