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集的前一天，姜离站在窗前傻笑，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雪，就像是那到手的一百两银子似的。

“小离，外面有啥呢？快过来捂捂手，可凉了。”宁雨心把箱子里的两件厚衣服拿出来比对，都是好几年前的衣裳了，里头的棉花都结成一块块的，这要是再过一两个月准扛不住。

她现在就盼望着姜木兮能嫁进秦家，说不定陈梨花一高兴给能给她们做一件新衣裳。

“娘，我得出去一趟。”姜离一边穿着外衣，一边琢磨着明日的惊喜。

宁雨心拿了一件厚衣服给她套在外面，担忧的问道：“小离，天气这么冷你要去哪儿啊？”

今天雪下得突然，家里还没来的存炭火，去年剩下的不多，也只有陈梨花和几个姑娘屋里点了火盆子，但是冷这一天也是不会出门的，她们这才得到一丝空闲。

“娘你可还记得上回四姑娘帮了我们？”

“当然记得。”

“这回出去也是帮四姑娘的忙，要是她能嫁得好，我们也有好处。”姜离低头看着这棉衣，声音慢慢的被外面的雪给湮灭。

宁雨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倒是没期待能拿到什么好处，只是人情得还，尤其是她们这种身无分文的下人，人情能早还就早还，拖到最后怕是得要用命还。

外面冰天雪地的她实在是担心的紧，“小离，还是娘替你去。”

姜离人都走到门口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娘，你等我一下。”

她蹑手蹑脚的跑到灶房从干草垛里翻出自己昨天藏好的猪肚，偷偷摸摸的灌好热水，然后用一块破布包起来，双手捂在怀里又飞快的往后罩房跑。

见她勾着腰进门，宁雨心立刻关切道：“小离？”

“娘，我在天黑之前一定回来别担心，把这个拿着，就没那么冷了。”姜离把灌满水的猪肚塞到宁雨心的手里。

宁雨心感觉一阵暖意袭来，纳闷的问道，“这是啥？真暖和。”

“我用猪肚做了一个热水袋，娘，不跟你多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宁雨心虽然担心，但是也只好作罢。

姜离上辈子是一个婚礼策划师，做婚礼策划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给一对新人留下终身最美的回忆，但是话又说回来，道理是一样的，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让姜木兮融于风景之中，成为秦少爷眼中的画，毕竟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秦少爷这种文人，情景感是特别重要，所以场地还是关键。

办雅集的地方是秦家的一出别院，姜离还在琢磨着自己手工能力真的一般，绕着围墙一直走，想着这么大的地方要怎么才能制造浪漫？

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从衣领灌了进来，姜离浑身颤抖了一下，这天真的是冷得太快了，下意识的拢了拢衣服，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闭上眼睛听着簌簌的雪声，倒是有一种久违的自由感。

鼻尖突然传来一阵清香，猛然睁开眼睛，仔细的嗅了嗅，摸索着往前走，香味却越来越浓，姜离的个子太小了，原地蹦跶了几下，隐隐约约看到高墙那边有点点红色。

姜离四下看了看，好不容易寻到几个破旧的竹筐，她把竹筐叠在一起，好在身子轻盈，踩着爬到围墙上，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合不上嘴。

她走了这么久，自然也猜到这个别院的格局肯定很大，但是站在高处看亲眼看见的时候才着实震惊。

别院的占地最少有一百亩地，而左侧倚山建的梅林占据了一大半，如今正式梅花盛开的时候，这雪白的世界中，一大片艳丽的红，着实是美不胜收。

风一吹，梅花随风飘摇，缓缓地落在地上又或者被卷起在风中起舞，姜离看着都不觉得冷了，“简直是天助我也！这也太浪漫了。”要是在这种地方求婚，想必任何一个女生都会感动落泪的。

右边的还有一个池塘，池塘面儿已经结冰了，冰上落着不少梅花瓣儿，塘面儿上木制曲桥连着塘心的小亭，想必坐在那里赏梅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再往后就是厢房，凉亭了，那边隐隐约约有人在走动，想必是在准备明天的雅集，赏梅应该是秦夫人准备的重头戏，所以这梅林深处肯定不会有人。

姜离傻笑着从墙上爬下来，然后把这几个竹筐藏好，明天她可得早点来。

回到姜府，她第一时间去了姜木兮的房中，叮嘱她明天要注意周围的动向，要是秦少爷会出现的话就让她自我表现，要是秦少爷一直不出现，就一定要甩掉姜倾城，一个人前往梅林深处。

姜木兮没有任何疑问，直接点头同意，见姜离冻得小脸通红，从柜子里拿了一套厚衣服，“丑梨子，明儿个还得在外面呆一天，你要是冻坏了，那我得事儿可能也就要黄了。”

姜离这一次没有犹豫，“谢谢四姑娘挂记。”

“这衣裳是我小时候穿的，现在也都褪了色了，你把它穿在里面，也就没人看得出来了。”姜木兮柔声道。

姜离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向来看人很准，姜木兮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当了瘦马，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要改变人生只有凭借着聪明伶俐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她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要是能嫁到秦家去，以后跟秦夫人秦少爷这种好人相处，也算是终于能过上安生的好日子了。

府里人多眼杂，姜离趁着所有人都去忙晚膳的时候，抱着衣裳飞快的跑回后罩房，然后在偷溜进灶房烧火。

陈梨花可能是想着明天的雅集高兴，今晚上饭菜也多了不少，姜离多抢了一碗豆腐野菜汤和四个馒头，她们两母女也吃了顿饱饭。

但是让宁雨心高兴的是姜木兮送给姜离的厚衣裳，仔仔细细的摸着，眉眼笑得弯弯的，“真没想到这平时心高气傲的四姑娘居然是个如此心善的人。”

“娘，明儿个我还得出去帮四姑娘的忙，所以后院的活儿娘你还得帮我打马虎眼。”

宁雨心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就放心吧，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她说了半天，这视线就没从那衣裳上移开过。

“娘，不就是一件人家穿剩下的衣裳，以后咱们会穿更好的。”姜离现在脑子里都是那一百两银子。

“小离，这衣裳是好料子，自从你爹走了之后，我就没这么仔细的摸过了……”宁雨心抬起头，眼眶已经不知不觉的红了。

姜离连忙搂住她，“小离一定会争气，让娘过上好日子。”

“傻孩子。”宁雨心找了一件单衣缝在外面，省的被其他人看出来，惹得闲话换来的怕又是一顿毒打。

……

雪下了一整夜，次日清晨这雪厚得没过人的脚掌，姜离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门了，宁雨心找了个借口说她感染了风寒，就把她的那份儿活给揽下来了，倒也没人说什么，天气骤变她们这种下人，没什么衣裳穿，身子弱的肯定会病，但是病了就别出来瞎逞能，活儿不仅干不好怕是还会感染别人。

姜离带着一个篮子和一捆麻绳，翻进秦府别院，好在她个子瘦小，梅林里全是树，本来就是视野盲区，加上前院的活儿更是多，谁也不会想到她们要赏的景里居然有人，自然也没人会注意这边。

她在林子里转了一大圈，找了离梅园入口不远处的那棵最大的梅花树，挽起袖子徒手爬了上去，把一篮子的梅花瓣儿放在树枝上，用麻绳栓上树枝便支撑着竹篮。

今日没什么风出了太阳开始融雪了，那她只好来一个人工花瓣雪，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姜离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容易感冒。

带来的麻绳够长，她绕了好几个树，找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然后又在附近找了一些干树枝，一切就算是准备就绪了，等待准备好这些东西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是就这些日子的生存经验来看，离她出门的最少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了。

估摸着现在前院已经有不少人了。

姜离自然不能就在这边傻等，她的主要任务是要把秦大少爷给引过来，随手抓了一大把石子儿揣进兜里，猫着腰往前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