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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这一件小事》从相册里开出的青春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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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高三就来了,我无意中知道了小水将出任新的军乐队指挥!

阿拓跟我们一起踢球,经常会出神地盯着在远处练习的小水。我总是使劲把他拉回去,然而自己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小水一眼。

这段时间,我傍晚踢足球的时间越来越久,并且喜欢最后一个走,只因为,我想悄悄陪着在足球场边上,每天刻苦练习指挥的小水。休息时,我也会偷偷拍下暮光中她美丽的身影,即便,她屡屡都接不中指挥棒,有时会狼狈地摔在地上,但在我看来,都是最可爱的。

那天晚上是我进校队的资格赛,此时,我们队要射点球,我这才看见小水一直藏在看台旁边的角落,默默望着我比赛。我心中涌起了一个从来不敢想的念头,使我迅速拉住了欲要射点球的阿拓。

“你要射点球吗?”阿拓诧异道。

众所周知,点球是我自幼以来的心魔,我踢球从来不敢射点球。而此时,脑海中浮现出了小水明净的脸庞,我的女孩,我想让她看见,阿亮可以很勇敢。

阿拓退开了,我鼓起勇气,奋力一踢——球竟没有射中!

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无力地低垂着头,想起往昔那些使我倍受伤害的冷嘲热讽,想到小水也许会失望,心里就隐隐地痛着。

格林打破了僵局,阿拓与阿鹏老师也鼓励我再射一次。

小水,有你在,我不会再害怕。各位,你们在,我会充满力量。

哨响一刻,我用尽了我全部的力量和信念,猛地将球踢出——球进了!那一瞬,我欣喜若狂,因为我终于战胜了心魔。

朋友们将我团团圈住,跳跃着,欢呼着。我在这片欢笑中,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远处的小水——她粲然地笑了,笑得那样美,如穿云破雾的曙光,暖暖地照耀在我的心上。

趁她低头望着手中的扫帚,我笑了,偷偷向她扬了扬下巴:小水,你看,我做到了。你也要加油!

爱情能战胜一切,尤其是恐惧。

此后,我踢球时看见小水的状态渐渐高涨,更刻苦而坚定,心里不禁感到了欣慰。

运动会开幕那天,小水如一道明亮的雪光,惊艳了全部的人,望着她自信的微笑,我真替她高兴!使劲地挤在人群中,我一路小跑着跟随着她的队伍,拍下了许许多多的照片,跑得汗流浃背,感慨着自己第一次拍照片这样疯狂。

想到下个月就是**节了,我开始在卧室的窗边,种了一株白玫瑰。种花真的很难,好几天都不见它长,我只能每天细细呵护着这朵花,浇水都小心翼翼的。还试过大半夜起来关窗,只为了不让外面的暴风雨伤到它。

功夫不负有心人,**节前,它终于开花了。

趁放学少人,我才拿着白玫瑰,来到她的教室前,一路走来,我向她微笑着,殊不知,自己手心都冒着汗。她带着羞涩的笑容走出来,我们走近了。将玫瑰递给她的一刹那,我感到前所未有地紧张,手中似乎有千斤重,我微微张开嘴唇,那句话几欲说出来了……

心里猛然一颤。

我欲言又止,半晌才迸出一句话:“朋友让我转交给你。”默默离去,转身时,我的微笑一分一分僵硬起来,嘴角是上扬的落寞,那是用来掩饰内心的,苦涩的笑。

怎么会是这样?阿亮。说是朋友送的,我真的开不了口,但内心更没有勇气说的,是对小水说:“我喜欢你”——这才是我原本壮着胆,努力想让自己说出的话。没想到,却说出了这样逃避的话。

我不想放弃一线希望。于是,我想到了匿名约小水见面,便往同班要送小水礼物的一个男生的礼品袋底部,偷偷塞了一封信,满心期望它能够被小水读到。我想,小水收了那么多礼物,礼品肯定会集中在一起整理,那么我的信也会被倒出,混入其中,不知不觉,但机会并不是百分百的。

我愿意赌一把。

第二天,我放学后匆匆赶去约小水见面的楼梯口。微微紧张的我,心里轻飘飘的,很没有底气,担心小水不一定会看到信,于是上楼梯时总会向上张望,渴盼能见到小水的身影。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抬头一瞥的刹那,我兴奋得难以言喻。

小水!她就站在三楼的楼梯口,那约定的位置。她往下一望,我们的目光无声地相遇了。

我心上一松,与走下的几个同学一一道别,见学生渐渐散去,我的步履也变得轻快。走到小水看不见的一侧楼梯时,我悄悄拍下了她逆光中的身影。

她神情沉静,如一朵默然的茉莉,你说不出她哪里特别美,却让人心神触动。

一步一步从三楼的楼梯步上楼梯口,我一直望着她,对她轻轻微笑,殊不知,我的心跳正不自觉地加快,之前因紧张而渐渐渗出的汗水,开始洇湿发根,我忍不住将刘海向上拨了一拨。

“小水……”我离她只有三四步的距离了。她的脸庞泛着红晕,温婉一笑。

接下来那一句是……

“我就知道小水你会来。”忽然,阿拓出现了,猛然挡在我与小水之间。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小水向阿拓问这封信的来由,阿拓承认是他写的。他简洁而自然地问道: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顷刻,我的心里愀然一痛。

小水急切问道:“刚才阿亮学长,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学长只是想问,你上来这里做什么。”我拍了拍阿拓的肩膀,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无比沉重,“现在,我知道了。”我与阿拓相视一笑,便离开了。

一步,一步,我的脚步仿佛被灌了铅,沉沉地,踩在心里。对不起,小水,对不起……我好心痛,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

当年,为了能在校庆日和小波跳舞,我和阿拓开始比赛跳舞。还没到校庆日,我得了水痘不能去,任性地以绝交要挟阿拓也不许去,阿拓选择了我这个朋友,而放弃了跟小波更近一步的机会。

后来,小波转学后,我才从她朋友那得知,小波喜欢的,一直都是阿拓。

你所亏欠的一切,终有一天,你必须偿还。

我仰首望了一眼阿拓与我心爱的女孩,心中似有无数根冷冽的铁丝,捆住了我的喉咙,我停住了,倚在楼梯壁的上,沉痛地低声一叹。

后面我问阿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说他一直打算那天告白,但去小水班上找不到她,结果从路过三楼的走廊就看见了我和小水,于是他上前决定表白了。

我疑惑道:“那封信是你写的吗?”

“当然不是啦,但小水问出口,你知道我不能错过这次表白的机会的,我就只好说这是我写的咯。”

几个周末,阿拓都带了小水来看我踢球,我们一起驾着摩托车回去时,看着小水坐在阿拓的后座上,这么近,每每我都会抿紧下唇,抿紧心中的不甘,当我的车驶在他们前面时。

放假,我和大伙一起去了水库玩。其间,我见小水孤身一人坐在吊桥上,便悄悄走近她。

看你孤单的时候,我总是想陪在你身边,你无需寻觅他人的聆听,因为我就在这里。

我反向坐在她背后的一侧,拍着眼前的风景。此刻的我们,很静很静,却感觉十分遥远,因为我们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她,是我兄弟的女朋友,我,是她男朋友的兄弟,我们只是,朋友的朋友。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事了。

小水请我吃鱿鱼,我注视着她,笑了笑,坐到她身边,跟她讲了一个关于鱿鱼的故事。

我讲到结尾:“鱿鱼神父让两只鱿鱼牵手,于是他们牵手。”说罢,我将手指一根一根地靠拢,“牵手,牵手,牵手……”

小水笑了出来,我悄无声息地瞥了她一眼,心底也是高兴的。

我问:“说故事的人,是人,还是鱿鱼?”小水笑糊涂了,也搞不懂是人还是鱿鱼。

小水,你知道吗?答案是鱿鱼,我就是那只鱿鱼,鱿鱼有很多只手,然而互相是握不住的,就像我们,即便我们之间有那么多机会的手,但我却永远无法握紧你。

“阿亮学长有和谁,像鱿鱼一样牵过手吗?”小水认真道。我很欣慰,她还记得。

“有过一次。”我感觉心中隐隐作痛,因为我不能说破,那是我唯一一次与女生牵手,也是一个永志不忘的瞬间,那是你啊,我心爱的小水,“是一个傻傻的女孩,当时她从舞台上摔下来,我于是就拉住了她的手。”

没想到,阿拓突然就到了我们身旁,还吃了那盘鱿鱼。之后小水扭到了脚,他能够光明正大地背起小水,我拍下了他们的背影,照片里的景象多么浪漫。

真希望背着小水的人是我。

我心愀然,我与小水所怀揣的,是不能见光的爱。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阿拓请我帮他一起教小水数学。那天,小水早就静静地坐在前面的看台上,凝望着远方。

我偷偷将她摄下。

我今天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当年父亲射失点球的日子。但我仍与小水玩笑了几句,渐渐,我开始向她诉说这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内心最压抑的记忆,因为我想告诉小水我的一切。

我感觉,其实小水很担心我,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

即便这一切想起来是多么痛苦,但同时,我也想告诉小水:不用担心,阿亮学长已经找到了梦想,他会很勇敢的。

小水见我释然,也欣慰地笑了,她的笑容暖暖的,有着叫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我望向远处,轻轻道:“现在,我好想能有一个人……”

我好想能有一个人陪伴在我身边。

如果小水她听懂了,如果她问了出来,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心告诉她!我感觉到,小水此时的忐忑,我也在忐忑,我们都在害怕……

“小水!”阿拓的声音割裂这一切,我只能看着他与小水并肩走着,消失在泳池的尽头。

万籁俱寂中,我抑住胸中起伏的沉重呼吸,松开指缝间过去的种种,任一切流逝。“小水,”我恍在梦中,对空气,轻轻呓出在楼梯口那天,我几乎要说出来的那后半句: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那一瞬,我悄悄阖上了双目——真的,小水,我们再也不能了。

小水与阿拓分手后,我原以为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没想到有一日傍晚,阿拓与我单独在他家的楼梯口见面,他郑重其事地问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他的脸庞充满了恳切和哀伤,“不管怎样,你别去追求小水,好吗?”

在许多年前,也是在这个楼梯口,我对阿拓说:“你去了校庆,就不再是我的朋友”

我转眸望向楼梯间镂空的墙外,那夕阳日落融融的暮光,在一瞬间迸发出最璀璨的光芒,然后渐渐黯淡,沉淀成古旧的碎金,缓缓的,缓缓的被苍穹湮没。

这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黄昏。

就一刻,最后一刻,让我再回忆一次小水粲然的笑容吧。

末了,我与阿拓的手紧紧交握的一瞬,我已经许下了最沉重的允诺。

所以,今日我不得不千方百计拒绝小水。眼下时间不多了,我写下一封短短的信,夹在相册里。

此时,我站在小水紧闭的家门前,将相册放在门前的台阶上。转身离开的瞬间,我终于不舍地流泪了。

我忘不了,那时泪痕在面上一点点风干的感觉。

回到家,我收拾好行李上车,车开动时,我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阿亮学长!”我乍然回首,望向车后座的后面的窗玻璃,雨声响亮密集,玻璃上已爬满密密的水珠,外面雨雾朦胧,什么也看不见。

我急忙问身旁的bangkokclass经理:“宁叔叔,刚才外面是不是有人叫了一声?”

“没有啊,况且这么大的雨,路上怎么会有人呢。”宁叔叔淡淡答道。

也许是幻觉吧。

希望有那么一天,你会知道有一个人在爱着你。

希望有那么一天,你会明白。

再见,小水。

六年后,泰国发生特大水患,在曼谷比赛的我也匆匆赶回我们府,爸爸的体育用品店被冲坏了大半,我急忙去救灾署办申报修缮的手续。我依然很喜欢摄影,一路上,背着摄影箱的我拍摄了许多灾后的场景,心里也默默叹息着。

正在救灾署填表,我听见隔壁办理重建的房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爸爸已经患了肺病,怎么可以让他跑一趟?你们就不可以通融一下吗?”

我的心一颤,只觉得恍若隔世——是小水!她的声音,我一定不会认错。

我不敢贸然出现,难以置信,这世界真小。直到她离开后,我才跑进隔壁的房间,想向工作人员确认一下那是不是小水。

工作人员似乎到茶水间休息去了,我忽然发现桌前的接待椅上,放着一个手提包,也许就是小水落下的。我微微紧张地打开它,刹那间,我一片愕然——

里面俨然是多年前的那本相册。

真的是小水。

我迅速一翻,竟瞥到最后一页有一张我的照片,下面仿佛还写了几行字,来不及细看,茶水间里面就有人要出来了……

我怀着强烈的好奇,想看看到底写了什么,但我不想被他人发现这本相册——这是属于我和小水的秘密。

但小水的包太小了,塞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我只好迅速将相册放进斜背着的摄影箱里。

从茶水间出来的,是我在救灾署工作的朋友阿基,絮絮与他寒暄了几句,我便问:“刚才出去的那位小姐好像没有办成手续,怎么回事?”

他随手翻了一页档案,“那个小水小姐代她父亲办手续,还拿了授权书过来,但你知道的,我们没有这种规矩,一定要屋主本人来才行。”

我不忍心小水这样焦急,多希望能暗中帮她一把,“但我记得,法律是承认授权书作用的,你们也不一定硬按惯例做事,能通融就通融一下吧。而且这个手提包可能是她落下的,你总该给人家吧。”我之前捐过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协助救灾署,而且阿基见我如此恳切,也同意了,“对啊,手提包首先就要还,那我打个电话叫她回来吧。”

见阿基在座位上认真看资料,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我心里很是为难,看来我无法将相册放回去了,因为一旦阿基知道我拿过这本相册,小水回来他可能会提到我,那么小水就会知道我回来了。

这么多年,我的心依然有些内疚,当年是我辜负了小水,是我使她倍受伤害,那年黄昏的允诺,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怎么还有资格站在她面前?见她,我不敢,也做不到。

我就这么将相册带走了,抚摩着上面熟悉的照片,我不禁感到一丝心酸。最后一页,她竟贴了一张我的照片——

“阿亮学长,你知道吗?我关于笑脸纽扣的设计作品获奖了,我的获奖感言是:‘感谢纽扣的主人,愿大家看到笑脸纽扣,会想起曾对你微笑的人。’那颗纽扣在我表白时已经还给了你,但我总感觉它依然陪着我,仿佛你在我身边一样,谢谢你。”

我这才想起我还保留着小水送给我的纽扣,当时我还充满疑惑。

猛然想起那天,小水知道我打架,为我送来伤痛药,那么,她为什么会知道?如今仔细追溯回忆,我才恍然想通那颗纽扣的来由。

“我总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拒绝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永远爱你。”

“但我最难过的是,这些话,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一股感动和隐痛侵袭了我的内心,往事的远去,内心的平静,使我总是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小水,其实不完全,我一直在欺骗自己。

毕业那天,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小水,当年的我我心如刀绞的痛,依然清晰。

我知道,我真的无法割舍了。

一年后,我在一次比赛中受了严重的足伤,再也不能踢球了。于是我隐退了,做了一名摄影师,作品有口皆碑,这样的自由自在更适合我。

小彬之前怀孕时,她丈夫提出要娶第二房妻子,使小彬毅然离婚。我心疼她的辛苦,因为工作自由,所以我便与她一起抚育孩子。小水在前,我难以再对他人心动,一直孤身一人,所以小彬的儿子小鸣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的生活中,有小鸣就满足了。

最近的我有个摄影展,所以经常带着小鸣徘徊在博物馆的展厅里,作品里,很多都藏着小水的身影,我常驻足凝视一张小水眼睛的照片,怀念着曾经。

我一直在等她,却又害怕有一天与她相见。

这天,我如常将小鸣送到快下班的小彬身边。小彬是售楼处的总经理,一直忙得马不停蹄,见儿子到了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笑盈盈地接过他,又对我说:“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

“没关系,小彬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小彬沉默了,我知道她又想起她不快乐的婚姻了,我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这样,别难过了啦。”

她笑了笑,又问:“阿亮,打电话请你去上的那个电视节目,你去不去?”

那是上个星期小彬给我打电话:“我有个电视台的编导朋友想请你去上节目。”

“我已经隐退体育界很久了,不想去。”

“是小水回来了。”

我心中微微一震,“到底怎么回事?”小彬告诉我,小水要上那个节目,而且在台本上加了一段话,是关于我的,但节目组不知道小水所指的人是谁,编导知道小彬曾是小水的学姐,就随口问了几句,没想到小彬直接把我供出来了。

“她……还好吗?”

“你之前不是看过很多她的报道和相关杂志吗?”

是的,无人不晓小水风光无限,但我总是感觉,她过得很累。

小彬劝道:“个人生活是隐私,毫不透露,但编导跟我讲,小水的确没有男朋友。阿亮,当年的事我已经非常内疚了,我还试过打电话通知小水的朋友你要去曼谷读书,但没想到还是于事无补。阿亮,这次你不能再错过了,否则我会永远不安。”

“小水知道了我要去曼谷?”

“对,我还听她朋友说,小水当时赶去了你家。”

记忆中,我猛然顿悟:去曼谷的那天晚上,那个呼唤我的声音真的是小水!原来,我们最后的一瞬,都失之交臂了。

现在离节目录制只有一天了,我依然对小彬说:“我还没想好。”

有些迷惘的我,又回到了博物馆,注视着照片上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正在与我对视。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小彬给我的编导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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