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冒险者行会，那么，请填一下这张纸吧？”

回过神来，苏谦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柜台前，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未想通透，左手已经接住了柜台小姐递过的表格。

他粗略看了一眼，上面无非是姓名性别等一些普通的栏目，而且连家庭住址都没有空当可填——于是又抬头看了看周围，那里也有着和他一样的人，拿到表格后露出茫然的表情，但总归有人拿起笔填了起来。

他看了看，算上自己，恰好六个。

这时大部分人已经提起了笔，他便也不再磨蹭，顺其自然地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将表格还给柜台小姐。

“好的，那么——这是你的身份牌，请好好保管。楼上是休息的地方，附近有酒馆，前面是悬赏板，当然，在接悬赏前一定要有自保之力哦；请先成为‘职业者’再出发吧。”对方笑眯眯地提着建议。

简直像是新手引导一般。

或许，确实是新手引导吧。

苏谦走在楼梯上，看着楼下闹腾着的冒险者，用来炫耀的奇珍异兽亦或强大的武器，风格迥异的建筑装修，这些都提醒着他：虽然匪夷所思，这确实更像是穿越了而非有大手笔刻意捉弄他。

不，是集体穿越，简称群穿。

他推开门，房间空间不小，只是毕竟容纳了六个人，难免显得拥挤。

“看来你就是‘巫’了啊。”一名女性转过身看向门口，扬了扬眉，“穿越之后第一件事是上厕所，真有你的。”

“这也没什么吧？”苏谦看了眼她，顺手关上了门。

她没接过话题，指着身边的人一一介绍，“这是骑士，这是黑骑，这是游侠……看来，我们全队的人都在这里了。”

为了攻略某款mmorpg游戏中的高难本而走到一起的六人，齐聚异世界的小房间。

苏谦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女，这次他记住了对方的眼睛，很漂亮。

他不过迟来了十多分钟，那人便认清了队里的所有人，该说是记忆力好还是行动迅速呢。

“不愧是队长呢。”

他笑了笑。

“没错，我就是‘巫’。请多指教。”

……

深夜，酒足饭饱的冒险者们在旅馆休息，街边响着令人安心的巡逻者的脚步声，苏谦提着水杯漫步走进院子。

晚餐时六人重新互相认识了一遍，大家知道了彼此的真名以及些许过往，或虚或实的试探也证明了他们确确实实是“共同奋斗了几年”的同伴；不论发生穿越的原理是什么，他们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如何在这个“游戏世界”存活下来。

这种事不是讨论一晚就能确定下来的，众人各抒己见、互相说服，所需要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只是夜色渐浓，困意上涌，难免便觉得或许先睡一觉更好。于是有人带着心事入睡，有人辗转难眠，也有人干脆起床出了门——

行会占地很大，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却是院子。院子里其实也三三两两坐了人，行会人多，难免会有睡不着觉的夜猫子、腻在一起的情侣、深夜贪杯的酒鬼，只是借着树木，互不打扰。

他转过一个转角，想着寻一处无人之地，只是先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先驻足观望了一会。

确实是一个人。

然后打招呼。

“呦，队长，好巧啊。”

林檬转过头，看见是他，不禁笑了起来，“别叫我队长啦。”

苏谦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这么迟了还不睡吗？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林檬看着对方慢条斯理地在小桌放上两只水杯，心情有些微妙，于是干脆拿过面前的这只杯子喝了一口，似乎是什么果汁……有些酸，却又意外地好喝。她放下水杯，看向苏谦，“你不也一个人在溜达吗？还问我？”

虽然问题又抛了回来，苏谦自然也不会再去回答它。这不过是“吃饭了吗”一般的寒暄，两人默契地一笔带过。

他们在意的其实也不是未来，大家都能看出，在签下“那张契约”的时刻，退路已然堵死。

看上去冒险者的生活充满了刺激与幻想，完成委托，战胜敌人，保护弱小，拿上丰饶的报酬纸醉金迷；然而这不过是胜利者的榜样，大多数人不过是变成无人知晓沉没在哪个水沟的冰冷尸骨罢了。

冒险者同时也不是什么高贵的职业，平民未必会记得自己受保护的时刻，却一定记得有人欺压自己的那天；掌权者则更不待见他们，认为他们不过是游手好闲的暴力分子，侠以武犯禁，从来没有一个冒险者登上过政治舞台，这或许已然是潜规则。

但是放弃成为冒险者转而寻找其他安稳的事业，这是最不可能的选择了。

两人对此心知肚明，苏谦坐在林檬对面，提着杯子微微摇晃，借月光看着朦胧的波纹，“你……还是打算成为‘神官’吗？”

“不然呢？我最熟悉的职业就是这个了，我已经问清了圣殿的位置，明天去看看吧。”林檬看着身边的古树，月光照射在她身上，她将右侧的头发捋到耳后，“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苏谦自己也不知道。

游戏中学习职业大部分情况只需要走到特定坐标的npc对话就可以完成，但至少有些职业导师并不会老老实实地在固定的场所等你，他们在因缘巧合下与你相识，领你入门，每一次相遇都是命运的安排，更是命运的考验。

苏谦的职业导师就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即使在官方介绍中也是含糊不清，其实就连他自己的职业也非常神秘，相比其他完善而清白的职业不同，“巫”甚至无法装备武器。即便如此，“巫”仍然是每个小队必不可缺的一员，原因只有一个，强大。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就是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重新走上这条职业的道路了。

他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如明天我跟着你一起去圣殿看看吧——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面前的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来少年奇怪的目光，她弯着眉眼，嘴角翘起刚好的角度，直视后者，“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一筹莫展的样子也挺有趣的。”

……

事实上苏谦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他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钱花了大半，最终在柜台小姐处获得了足够价值的情报。与他猜想的差不多，柜台小姐有着许多情报，有些是可以送人的，有些是可以卖人的，而有些则要一辈子藏在肚子里。这时候的他，即使是前两种的情报也非常需要。

苏谦又买了六人份的早餐，带回自己的房间——或者说是男生的房间，然后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六人中三男三女性别均衡，不可能六个人都住一间房，不仅男女有别，而且太过拥挤。不过虽然分开住，其实也不过是对门的两间房，无论是走动交流还是互相支援都很方便，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

苏谦听到了门内的响动，确认是有人已经起床了，于是耐心地站在门口等待。片刻后，房门打开了一道裂缝，他看见林檬堵在缝隙处，探出一张小脸，便递过去女生的早餐。

“面包和牛奶，嗯——还有一些果汁。”

林檬接过袋子，忘里瞧了瞧，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当然，也可能只是错觉。她露出笑脸：“谢啦~”

然后立刻关了门。

苏谦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没过多久他就回了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似乎是被早餐散发的香气所唤醒，有人挣扎着下了床，看他朦胧的双眼，大概能猜到他在异界的第一个夜晚睡得并不好。

但是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想赖床。

“早啊，苏谦。”樊华抓起毛巾往水桶走去，“你起的也太早了吧？昨晚还是最后一个睡的。怎么，睡不着？”

“可能吧，毕竟是‘出远门’嘛。”苏谦此刻已经吃上了，但是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或许是异世界的笔有些难用，他对自己的字不甚满意。

此时房间的第三人终于醒转，看他气色倒是挺正常，看来穿越对他的睡眠影响不大，只是他睡姿不雅，半夜把枕头拿来当抱枕，第二天不出意外地落枕了。

墨竹揉着脖子，从两人身边路过，先瞅了一眼早饭，有些意外地说道：“我还以为这个世界的早餐不会很好……不过闻起来很香嘛。”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没错，但是也不能小看其他地方的食物吧——说到底，总会有这个领域的天才钻研这部分的。”苏谦挑起最后一块面包放进嘴中，令人满意的味道让他不得不说起好话；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初来乍到，异域食物的新鲜感放大了味蕾的触觉。

此时身后传来了开门声，他收起纸笔，站起身来。

“唔，你要出门？”坐在他对面的樊华抬头看去，发现是队长大人，“呦，早啊。”

“恩，现在首先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学习‘职业’，你很好解决，我需要碰碰运气，就早点出发吧。”苏谦随手关上了门，留下房内眼神意味不明的两人，不再去管他们，他转身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