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
万俟柯把热水递到她手上，仍然是冰冷的腔调。
夏璃苦笑，这回答是她意料之中的，“为什么不想呢？可以获得荣誉与成就，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支配修改属于自己的世界，不定还能够青史留名……”
“很累。”
万俟柯打断道。
“好吧。”夏璃捧着热水，“那我换个问法——你想做什么呢？”
“混吃等死。”
故意呛她一样。
“我都不知道什么理由让你这么放弃生活？”夏璃扬了扬眉似是发问。
“啊。”
可万俟柯盯着她看，突然叫了一声。
是她啊。
“嗯哼？”
“夏家的……千金？”万俟柯不大确定地问。
“被赶出来了。”夏璃苦笑道。
万俟柯仍是不大相信的样子。毕竟他认出了她只是因为她与夏泽样貌的相似。
夏璃于是伸手过去——这实在是最有力的证明了。
万俟柯把感知拢到她身上，这才知道她没有灵力波动并非是修炼了什么功法，而是的确没有灵力。
“……传闻是真的啊。”
万俟柯摸出手机搜到“夏璃”，点进照片看，又往她脸上瞟，“……嗯？”
“这个呀，你就不要问了。”夏璃点点黑痣。
万俟柯点头，就顺便查她的公开资料。用名：夏雯雪，女，生日……
他瞥她一眼，“你多大了？”
“我不能告诉你我多大，要不然咱俩没法谈了。”夏璃乖巧抬起头。
万俟柯沉默。
“借我看看呗？”
“……喏。”
接过手机，夏璃还感慨一句，“我都快忘了我还在信息技术时代了。”
“没有手机玩的孩子。”万俟柯给予同情。
夏璃白他一眼，搜“万俟柯”，扫了几眼简介，“你才二十一岁啊？”
“你怎么有资格说出这个‘才’字？”
万俟柯凑过去看。
“看啥？”夏璃挡住。
万俟柯鄙视脸避开。
“那么，柯君。”夏璃一边打着字一边问他，“还没有说过呢，你想要什么呢？”
“我只是懒得麻烦。”万俟柯冷冷的腔调，“如果可以的话，你休息几天，就离开吧。”
那边下了逐客令，夏璃却还是不紧不慢打字——或者只是打字太慢，“我会离开的，放心吧。不过在那之前能让我猜一猜怎么说服你吗？”
万俟柯蹙眉。
（按照套路，这个时候小夏璃将要开始她的表演）
“华凌凌家主已经找过你了，想要说服你加入反帝。”夏璃盯着屏幕道，“秋冥尊也找过了。”
“我拒绝了。”
“那是因为玄皇室在之前找过你了。”夏璃冷声。
“！！”
“可真是恳切的请求……告诉你家族方已经被‘污染’了，想要私自积攒实力发动政变，推翻皇室而称王。”夏璃自顾自地说下去，“在之后两位家主的谈话更加使你相信了这一点呢。他们越是强调如今的状况，你就越发坚定地维护玄皇室了。然后你就按照旭楊……按照圣上所言，安稳地什么事也不做，也不去想成为家主了。恕我直言，你倒真的不适合当家主……”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不再看着万俟柯，“你实在缺少了独立思考，反倒言听计从盲目信任了。”
“怎么？”万俟柯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你是说，叫我不去相信我的君主，而是相信我那圣上口中将要反叛之人的胡言乱语？”
“哪里的胡言乱语？真相都明明白白地摆着，在明州的另一边呢。”
“你说打过来就打过来？况且谁能笃定了皇室没有采取措施？”
“……我无法笃定。”夏璃沉默片刻，然后笑，“那你又如何笃定了它便要迎敌？”
万俟柯不说话。
“说到底，只是两个方面的不同措辞，只不过我相信了我父亲所言，而你却信任你的君主。彼此的坚定都只是因为‘信任’。”夏璃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没错吧。”
“……不错。”万俟柯颔首。
“既是如此，为什么不自己去求证呢？”夏璃于是道，“比如说——成为万俟家主。”
“那真抱歉，回答是否定的。”万俟柯却答得干脆，“你在引诱我。既然那将要与国家为敌的是你的父亲，我便只能将你也一并作为敌人。就算你高谈阔论得如此动听，我为什么不能认为你这措辞是哪位精心编造出来哄骗我的呢？”
“说不定就是屏幕外的那位在指挥你。”他补充道，“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是一枚棋子。”
夏璃不怒反笑，“‘棋子’是个很伤人的词汇，柯君。不过加上方才卧室你的表现，我大概明白了，有人想杀过你，是吗？”
“……那又如何？”
“也有人想杀了我。”夏璃的语气重了些，“在我七岁的时候。以陆康迥恒的存亡为要挟，令陆家主不得不放弃了我。最终是秋冥尊的帮助，找来了玄皇室，才逃了过去。当时我只觉得玄皇室的卑躬屈膝着实是软弱无能至极，现在我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是玄皇室自导自演的戏，想要将我杀死于那里，顺便挑拨了秋冥尊与陆家主关系的，一出戏。我猜你坚定不移地认为那是家族方派人杀你的，是吗？”
“足够精彩。”万俟柯不为所动，“但是我不相信。你这话毫无用处。不管你说了什么，我都只会当做‘引诱’，那么都毫无意义了。”
“但这并非‘引诱’。”夏璃笑，“若是要说，充其量可称为‘合作’。”
“合作？”
“你看啊，你面前站着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夏璃示意自己，“一个毫无名望、毫无支持，没有灵力而被家族驱赶的人。她能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发了个善心捡她回来。她本想一步步自己迈出，先随便去哪里填饱肚子，然后流浪。她现在需要的是容身之所，而非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如此与你说，当然是希望你能站在我们这一边，但以我个人角度，不过是为了令你拥有一个收养我的契机。”
“可我并不相信。”万俟柯轻声道。
“那我们……便是回到了最开始了。”夏璃苦笑，“若我的每一句话都不被你信服，那么这交涉只是浪费时间。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我被夏逐出了家门，想要祈求你的收留。玄皇室的一面之词——我父亲的一面之词统统可以存疑，到底如此可以自己寻找。而你若决定探求真相，我将献上绝对的帮助。如果你同意了，我们就合作；你若仍是信你的君主而就这样愿意继续这种极可能是被愚弄利用着的生活，我立刻就走。请选吧。”
“我无法相信你。”似乎亘古不变的一句。
夏璃苦笑，站起身来。
“但接下来的一句，你要以绝对的诚实回答我。”万俟柯又说了下一句。
“哦？”
夏璃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
“与你交谈的那个是谁？”万俟柯已拿过了手机，却见上面没有任何方才信息的记录。
可他能肯定夏璃与另一个人打字沟通了。而且在最开始时，夏璃照着手机念，将玄旭楊称呼为“旭楊”——然后很快改口了。对面的是什么人，能够以这种亲昵的称呼来叫他？……
“他是个占卜师。”夏璃如实回答，“与我父亲和陆家主曾组成了‘夏泽团’，抢夺机缘时为万千灵师所憎恶呢。因为一些原因，使用的一直是并不为人熟知的代号‘翼含’，并在二城开了一家咖啡店。他的真实身份是……‘墨年八’。”
“所谓全知全能的与神同伍的墨年八冕下？……我知道了。”
万俟柯并不大惊讶的样子，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和圣上关系很好吗？”他又问。
“表面上……是很好。”夏璃想起那天宴会。
“那便是很好了。”万俟柯点头，“他也反帝吗？”
得到了夏璃的肯定答复，万俟柯更为了然，“有这样的人的支持……怪不得你们会有如此自信。”
“自信是因为这是民心所向。”夏璃却道。
“那我不是民吗？”万俟柯耸肩，“黎民百姓也未尝有反叛之意。”
“那是被皇室蒙蔽得久了。”
“你这种肯定的语气，我都要忍不住支持你了。”万俟柯苦笑。
“我随时欢迎你。”夏璃极诚恳。
“不，算了。我更想要拥护我的君主。”万俟柯摇头，“好了，我去做饭。吃了饭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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