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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十五年》第七章 爱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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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行云流水般飞快滑过,很快就开学了。

这个学期建宁被系里安排做05级外贸英语夜大班的班主任。2004年11月她考过了高校教师资格证考试,同年12月份就定职助教,再过三年,如果不出什么差错,有过做班主任的经历,参加过校级教改项目,发两篇省级论文,再考过一堆的计算机版块考试,她就可以升上中级职称,即讲师了。

做班主任最大的体力活就是每个学期开学前她要领回整个班学生的教材。独自一人把所有的书从教材科搬到系办公室,再通知学生过来领。其他琐碎事包括开班会,传达通知,监考,期末整理各科成绩,然后逐个学生填好成绩单,再把成绩单寄到每个学生家里。

这个学期她的周课时是18节,其中两节是那个夜大班的翻译课。

上大学公共英语课她都要备课备很久才能上好两节课,专业课对她来说就更难了。专业课教材章节内容深奥,词汇量丰富,专业术语晦涩难懂。

备课量和时长无极限增多。

这个学期她很忙,很忙,很忙。

不过因为有了陆文,累成狗的日子突然有了盼头。

中午放学时,如果陆文下课早,他会很绅士地站在教室门口静静地等着她。

一波又一波学生争先恐后地从教室涌出来,三步拼两步地奔向食堂。

她收拾好教具,关灯关门。

走出教室门口,把手里沉重的书包递给他。

“上课累不累?”

陆文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明亮笑容,眼神关切。

“有点哦”,她抬头回望他的眼睛。

两人相对伫立,相看无限情。

等学生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才手牵手肩并肩走下一层又一层的楼梯,去找地方吃饭。

四月份的一个周六早上,他们真的去了学校的木棉树下捡木棉花。

因为去的早,建宁并未看见陆文所说的等在树下抢花的大妈。

天刚亮,木棉树下的灌木丛上晨露盈盈如明珠闪烁。

风微凉。

木棉树挺拔的枝干上开满了杜鹃啼血般红如火的花朵。

远远望去,就像国王戴上镶满红宝石的皇冠。

尊贵张扬。

树上一片绿叶也没有。

“啪!”离建宁不远的树底下掉下一朵硕大的木棉花。

她飞快地跑过去捡起,放进陆文手里拿着的已经打开的袋子。

“好可惜啊!这么漂亮的花掉了。”

“你要不要像《红楼梦》书里写的林黛玉葬花那样,感怀伤悲,也来吟词一首呢?”

“我才不呢!”

她现在那么幸福,那么快乐,哪有什么伤悲可以感怀呢。

再者,她要有林黛玉那样的才情就好了。

“就猜你写不出。”

“说得好像你能写出来一样。”

“我现在就给你吟诗一首。”

他假装咳了一下:

“咳咳!

四月清晨捡木棉,

花香扑鼻好睡眠。

陆文公子心放飞,

建宁公主心伤悲。”

建宁忍俊不禁:“哈哈,你是上天专门派来我身边的逗逼吗?”

“只逗你一个哦!”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世事沧桑,繁花落尽,只要有你在,便是晴天。

那个学期快结束时,梧桐市一个新开楼盘在他们学校搞团购促销活动,有一个周末派了一辆大巴到他们公寓楼下,拉着学校的教职工去看房。

看房时,陆文一直跟在建宁身旁。

售楼小姐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拿出样板房的图纸展示给他们看。

陆文问:“多少钱一平?”

“精品房2500一平。”

梧桐市的房价是在2005年上半年开始涨的。按原来的房价,他们学校的教职工一个人每个月的工资除了日常开支,如果能省下一千多块钱的话可以买下一平方米,但是房价涨了之后,他们每个月的工资即使不吃不喝也快买不起一平了。

而且房价还在疯涨中。

“房价涨得这么快,就咱们学校的工资水平,要干到猴年马月才买得起房呢!看来得傍个富婆结婚才行。”

陆文嬉皮笑脸地跟售楼小姐打哈哈。

售楼小姐笑得花枝乱颤:“赶紧啊!你长得这么帅,大把富婆等着你呢!”

建宁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嘴。

看完房,因为是期末,建宁忙得一塌糊涂。她白天监考全日制的学生考试,晚上监考夜大的学生考试。

好不容易临考完,期末会议、讲座多如汗毛,好像永远听不完似的。

考完试又要改卷,登成绩。

还要整理夜大那个班的所有科目成绩,给学生寄成绩单。

只恨自己没有分身术。

白天黑夜的忙了半个月,终于把期末工作都做好了。她翻看手机,发现自从上次看房后陆文几乎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信息给她。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不在一起吃过饭了。

她赶紧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你忙完了吗?”

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唱歌和猜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陆文在泡吧。

过了一会她才听到陆文压低声音说:“我在外面呢!挂了啊!”

然后手机很快被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建宁怔了怔,决定打电话约跟她同一年进来的家住梧桐市的苏老师和何老师逛街。

正好她们两人也刚登好了成绩,所以三人约好去河东逛商场。

其实她们都不想买东西,就是无聊闲逛闲聊而已。

走马观花地看了几家服装后,苏老师建议她们去麦当劳坐坐。

“哎,你们有没有听说咋们系的男神陆文订婚了?”三人刚点了可乐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苏老师就像公布特大喜讯那样提高音量问。

建宁如雷轰顶,顿时石化。

就像被人在大冬天里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冰水,窗外明明艳阳高照,夏日炎热,室内却寒气逼人。

她冷得心打颤。

“听说新娘是他夜大的学生,比他大七岁。离过婚,在皇冠小区有一栋别墅,开宝马车。带有一小孩。据说她告诉陆文那小孩是她哥哥的孩子,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她的私生子呢!这么有钱,也不知钱是怎么来的。”

苏老师讲完突然扭过头问建宁:“你不是经常跟他一起‘拼饭’的吗?他有没有事先给你透露一点内情啊?”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苏老师一定是在讲笑话吧。

她脑袋轰鸣,头痛欲裂。

一旁的何老师看出她的异样,忙问她怎么了。

她赶紧说是因为最近熬夜改卷太疲劳了,刚才逛街出了太多汗,现在突然吹空调,有点撑不住。

“那我们赶紧走吧!还是到外面呆着,吹太多空调也不好。”

何老师用胳膊挽住她,扶着她走。

她的手凉得像块冰,浑身发抖。

到了店外面有阳光的地方,苏老师抓着她的双手不停地揉搓,何老师则紧紧抱住她。

她渐渐镇静下来,为了不让她们担心,她努力稳住自己就快崩溃的精神。

“我没事了,我还是回宿舍好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她拼命挤出一丝笑容。

苏老师摸摸她的手:“嗯,终于有点温度了。”

“不行,还是我们陪你上医院看看吧!”何老师还是不放心她。

“不,不要去医院!我真的没事了,你们继续逛吧!我回去啦!”

她急急地往公交车站走去。

走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脚似灌铅有千斤重,迈不开步子。

几辆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身后有一辆车噶然停下,司机用力地按着喇叭,声音震耳欲聋。

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停在路中间。

她茫茫然地走过了马路,又茫茫然地走到了公交车站。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要去哪里。

一辆公交车在她身边停下,她精神恍惚地跟着一群人上了车。

车子往前开了几站,她旁边的人推着她往后走,她跟着他们一起下了车。

六月底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却乌云压顶。

乌云如奔跑中的猛兽,张大嘴巴翻动身子滚滚而来,天地交合,黑暗仿佛要将她吞噬。

闪电过后雷声响起,大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她终于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眼泪似决堤的洪水,倾泻如注。

她哭啊哭啊,一直哭到肝肠寸断,昏天暗地。

六月中旬,教学大纲里的授课内容上得差不多,学生复习还没有参加期末考试时,她终于有点时间续读《红楼梦》。

当时刚好读到林黛玉在宝玉结婚当日烧掉手帕,吐血身亡。临死前叫:“宝玉,宝玉,你好……”

她跟陆文说“好惨啊!”

陆文信誓旦旦地说:“那是古代人的悲剧好吧。封建社会讲究门当户对,父母包办婚姻。现代社会婚姻自由,这样的悲剧肯定不会上演啦!”

呵呵,现代比古代更惨。

贾宝玉至少真心实意地爱着林黛玉吧。

她死后,他出家当了和尚。

而陆文对她呢,到底有没有过一丝的真情?

还以为自己闻过爱情的花香,就快采摘到它的果实了呢。

原来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

爱情于她而言,依然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的衣服都被淋湿了,连衣裙贴在身上粘糊糊的,头发也散开了。

高跟鞋走路走得她脚疼,她干脆把鞋子脱了,拎着鞋赤脚走。

大街上行人稀少,大家都躲到屋檐底下避雨去了,只有她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地赤脚走在雨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

太阳居然又出来了,天边还挂了个彩虹。

她哭够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她走到之前和陆文吃烤鱼的地方来了,那里离宿舍不远,她可以走路回去。

她想起吃烤鱼时陆文给她背情诗。

她故意假装不知道他借诗向她表白。

往事不堪回首。

什么叫做虚情假意。

只是为了一栋别墅,为了这梧桐市刚开始飞涨的房价,他就匆匆忙忙地真的傍了个富婆结婚了。

难道不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去买别墅吗?当然靠当老师,想买别墅,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除非有奇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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