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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迪者的旅途》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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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边白色的幕帘脏了又洗,洗了又脏。

病床上昏迷的病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一些死者离开太平间,去寻找利未的小屋吃上他们最后的脚尾饭;另一些停留在弥漫着药味的病床旁。深绿色眼神锐利无比,直插进卧床者的胸膛。

群狼总会在至暗中等待猎物到来。

“我看未必。”疲惫的旅者自言自语道。他躲藏在石英密林中,透过半透明叶片观察着渐行渐远的水兰草。深绿色眼睛闪烁在他背后,他几乎闻到了群狼身上血腥的口水气息。

可它们似乎并不在等待着什么。它们抬起头,聆听无声的乐音,它们温驯的眼神告诉旅者它们在听人讲述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此刻他正在台上,站在即将成为他妻子的红枫叶身边,一身标榜着身份与个性的商旅皮革装穿得笔挺,亚麻色的头发梳得干净利落。利未在两个月前刚满二十一岁。在尖晶石国,这个年龄代表他已经成人,即将踏上离家打拼的征程——或是继承家业,成为新的顶梁柱。生性不羁的利未自然是选择了前者。“成年不过是人为划的分界线,好区分多大的人可以被推上绞刑架罢了。”这句风趣的黑话不时从成年前后的利未口中冒出来。二十一年间他可没少给家里惹过麻烦。”

“你还记得他吗?”

“我记得,他叫利未,卡拉伦家的长子。他是叶什的哥哥,也是他的梦魇。”

旅者长出了一口气。“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见他呢?”

“我沉浸在我的梦里。它居于隔断的第十七排,第二列。”水兰草从那间储物柜里抱下一小缸黄酒。“里面还蜷缩着一只云雀和一个小孩。”

“翻来覆去只有这些吗?”

“我想,远不仅如此。”她伸进一只手,引出鸟儿,接着又用另一只手拉出吸着鼻涕的小男孩。

“走出两步你就能回到现实了。””

“谁说得清我们是否在现实中呢?”

一捆西瓜藤,一个扣着皮带的大杂货箱被拖到外面,接着是一枚钻戒。整个隔断开始震颤。

“我总觉得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那么,我叫什么?”

水兰草最后搬出一块黑曜石。它牢牢地堵在储物柜最深处,把它弄出来费了不少力气。

“你是石英花家的人,是吗?”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叶什听到这样一句话。他无意去寻找声音来源,淡蓝色天空下一切事物的喧哗躁动都让人心烦意乱。他拐过街角,快步走过大理事者雕像前。

“理财产品了解一下。”

腥咸蓝底传单上书写的大红字透出一股血腥味。又是血腥味!这令人厌恶的味道一次次出现,好像血液跟虚幻有着什么联系似的。

昂贵的羊皮纸被随手扔到路边,传单上颜料开始流淌。它攀住楼梯流过街巷,爬上路灯,将布帘灯罩浸染得通红。血水在乌云顶端滴落,凿出坑坑洼洼的街道和屋顶。

还有一些,站在云端,搅混了一片海洋。海面在酵母的作用下愈发膨大,似有气吞山河之势。

“雨后,草坪地缝上通常会长出些蘑菇。”

“如今这些蘑菇由鲜血组成。”

“撒点盐,给它调调味。”

“撞开它。”

一声巨响,行刑官剩余部分的遗体被压在乱石之下,画着共工脑袋的石砖翻了一圈安置在他流干体液的脖子上。

“该死!矛尖上的的倒勾卡在石头缝里!”年轻人试图撅开这堆乱石,他弓下身子像矿工一样卖着无用功。

血水在他脚下越漫越高,翻腾在城市里扫荡了每一家的客厅,抬出梳妆柜,饭桌,缝纫机……陈列在市场里,等待买家前来选购,而后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下水道,顺着那里灌进虚幻下梦的隔断。年轻人水性不错,他避开鲨鱼群爬上锋利至极的水晶树,落下三根在半空中挥洒鲜血与碎肉的指骨换取站在高处观赏水兰草溺水而亡的景象。

“醒醒!大小姐!醒醒!”

“我没做梦!别碰我的脸!”说这话的人赌气似的把鸡毛掸子扔到一边,孩童时期的奴隶从满地星辉中一跃而起接住了它,噼里啪啦地挥舞着毛茸茸的拐杖施展他从小说中看到的各种魔咒:“flagrate!”

淡蓝色电光打在墙壁上,震落下两段文字上厚重的灰尘。

“弟弟叶什也将作为花童参加这美好的仪式。仆人们在教堂顶积雪滑落的沙沙声中给睡眼惺忪的他穿上了抹过牛油,闪亮亮的黑色皮质燕尾服和西裤,把他打扮得精神而可爱……如果他本人能够克服困倦,显得“精神”一点的话。这身发亮的衣服让低头耷拉甲的他被迫以一种半蹲的尴尬姿势打盹,以免蹭的到处都是油脂。

在牧师那千篇一律的圣词宣读完毕前,花童们都得呆在大厅后面的藏经室里。小叶什第三次哈欠连天地站起来,抖了抖因为寒冷而僵直的腿脚。冬眠的神经被再次唤醒,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他慢悠悠地扶着陈列着经卷和金丝典籍的书架,走到紫红色鹅绒绸缎幕帘后面蹲了下来,一手拽着幕帘,一手尽力避开油腻的衣服,从布袋里掏出一块花生糖填进嘴里。那是利未出门前塞给他的,没有什么比糖更能让小叶什安静下来了——当然,除了困意。”

“容我说两句,这也太拖沓了。”奴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先生。”

“而且写的不合逻辑。您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有人说是大漠里的一个孤魂,也有人说是尖晶石国的学徒,我们互相书写彼此。”

“是神父带的那批学生之一吗?”

说这话的人眉毛弯了两弯

“三位,请先去干活吧?”

“好的,主人。”

黑暗中,老人背起孩子,孩子背起墓碑,墓碑背起老人,孩子,尘封故事的宿命,向现在,未来,过去的黑暗,光芒走去。

“还有我的宿命”说这话的人点燃一根雪茄,吐出六个飘忽不定的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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