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汪忌看到女孩脸上的血，想起刚刚两声被扼住的惨叫。
“你到底是谁？”面前这个红色短发女孩，一定能告诉自己，今天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话啊！”汪忌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分明看到，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有血漫出来。
女孩没有说话，她仰着头，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微笑地看着汪忌。黄橙橙的路灯照在她赤红色的短发上，显得温暖而又凌厉。
她的嘴唇很好看，眼睛也漂亮，鼻子更是让人羡慕。她不是像婉君那样气质取胜的女孩，而是五官精致到无需做任何动作，便会吸引一群男人为她决斗。何况，她还兼具着一股子凌厉自信的气质，美的很无暇，也很独特。
她红润的嘴唇微微翘着，小巧而诱人。此刻，她望着楼上的汪忌，朱唇轻启，“别急，还不是时候。”
说完，不理会汪忌的呼喊，漫步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只留下街道上，仍不断漫出的鲜血，在黄橙橙的路灯下，如梦如幻。
“汪忌，你叫什么啊！吵死了。”汪忌房间的门被大力地打开，汪图南一脸怒意的站在门口，他最讨厌别人在他看书的时候打扰他了。
“外面好像有人死了，一地的血。”汪忌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他扶着窗沿，感觉双脚没有一点力气。
汪图南见汪忌的样子不像是玩笑，一个箭步便冲到窗边。伸手将汪忌拽到自己的身后，探身向外看去。
“图南，你小心。有个奇怪的女人，她好像杀人了，她说还要来找我，……”
“哪有血？”汪图南冷冷地说道。
“有啊！就在那边的路灯下面！”
汪图南根本不愿理会汪忌，松开他的衣服，就往门外走。汪忌见他不信，竟也短暂的战胜了恐惧，探出身，就要指给汪图南看看，那一地还在蔓延的鲜血。
“你看啊，就在那！我还听到有人惨叫了。等等！怎么没有了？明明就在那里啊。”汪忌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刚刚还在蔓延的鲜血，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你是不是今天看恐怖片，看的有后遗症了？”汪图南从地板上捡起一个纸片，正是汪忌今天看的《家书》的电影票。“你现在胆子变大了啊，这种小日本拍的恐怖片都敢去看了？”
汪忌不肯相信刚刚是自己的幻觉，但地面上的血迹确实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能在几秒内，擦干净地面上的鲜血吗？汪忌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是没有的。
“我出现幻觉了？”汪忌疑惑的看着汪图南，问道。
“以后别舍命陪英雄了，这种级别的恐怖片，不在你的承受范围内。”汪图南将手中的电影票甩了甩，又扔回了地上。
汪图南丢下还在自我怀疑的汪忌，转身准备回房，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爸爸回来了，他找你有事。还有，没事别在家里养猫，满屋子都是猫尿味你闻不到吗？”
小白猫似乎听懂了汪图南的话，恶狠狠地朝他喵呜着。
父亲突如其来的回家，让汪忌瞬间从刚刚的噩梦里逃脱了出来。
“你没和老爸说我养猫了吧。”汪忌有点担心的问道。
“我有那么闲的吗？”汪图南否认道，转身回自己房间继续看书了。
不是为了小白猫，那老爸找我干什么？汪忌心里有些揣揣不安。
汪忌磨磨蹭蹭得走到客厅，老爸已经换好睡衣坐在沙发上，手里面端着一杯浓茶。
汪忌很久都没有见过老爸了，上次见面估计都是半个月之前了。见老爸闭目养神，汪忌少有的能正视他的脸，似乎这几年他苍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鬓间也多了几缕白发。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汪忌甚至都没有意识到。
“站在那里干什么，坐过来。”老爸威严的声音响起来，汪忌吓得赶紧走到沙发旁，挑了个离老爸最远的位置坐下来。腰背挺得笔直，两只脚也并拢放好。
“这段时候学习怎么样？上次模考第几名啊。”汪父也坐直了身子，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半个月没见，似乎又臃肿了不少。
“都还好，模考和上次差不多。”汪忌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嗯，不能安于现状，还是要努力，知道吧。”汪父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浓茶，抿了一口。
“嗯。”汪忌从鼻子里发出了个音符。
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十分默契，无需任何眼神交流。两人自顾自的干起了自己的事情。汪父闭目品茶，汪忌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客厅里只剩下汪父品茶的嘬水声，以及家中刚购置的高清电视里，一个扮丑装傻的小品演员夸张的大笑声。
汪父并不喜欢这么夸张低俗的艺术形式，他骂了一声聒噪，举手关了电视，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继续这已经中断已久的父子谈话。
“学习还要加把劲，知道吗？马上就要高考了，遇到不会的题目问问图南。他虽然是弟弟，但不要好意思，都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汪父说道“一家人”的时候，特意着重了语气，有意无意的看着汪忌，似乎话里有话。
“我知道。”汪忌没有任何反应。
汪父见状便顺势说道，“我工作太忙了，一年也没几天在家，都在外面跑。家里一直没有大人，我在外面也不安心，所以……。”
还不等汪父说完，汪忌便抢话道，“我们两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生活没问题的。”
汪父不悦道，“小时候怎么教你的，大人话没有说完，不要抢话说。小孩子不要养一些坏习惯，出去了别人说没教养。”
汪忌不由自主的挺了挺本来就已经很直的腰，头也低的更深了。
“家里没有大人还是不行，明天你李阿姨就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到时候我不在家也能照顾你们两。你是家里的长子，也要照顾他们娘两，知不知道。”汪父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招了招手，一直躲在主卧的李阿姨也有些忸怩的走了出来，朝着汪忌问了声好。
汪忌抬头看到李阿姨从卧室走了出来，拳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
李阿姨看起来年纪不大，尤其是站到汪父的身旁，更显得小了。模样长得也清秀，身段不高，但胜在比例匀称，也算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子，颇有些上海女人的风韵。叫阿姨，似乎有些把她叫老了。但若是叫姐姐，又和身份不符。也只好扭着点嘴巴，叫声阿姨。
她站在汪父的旁边，有些局促，不时地瞟一眼汪忌，似乎有些害怕。汪父想拉她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被她推开了，似乎就站在那里，会让她稍微好受一点。
“汪忌，李阿姨叫你，你怎么没反应啊！”汪父看着头都快要低到地板上的汪忌，有些怒意道。
“没事，没事，我突然就来了，也没提前和小汪说一声，他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呢。不怪他，不怪他。”李阿姨连忙为汪忌打圆场，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汪父语气稍稍缓和一些，“你脾气真的太倔了，和你老妈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你李阿姨这些年做的那么多事情，你都是看在眼里面的。向南为了念书方便一直住我们家，你李阿姨每天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到，就是考虑到你可能暂时接受不了。你也读高中了，有些事情也应该明白了。你李阿姨也是个女人，也需要一个名分，她一直……。”
“你说这些干什么啊！小孩子哪懂这些，你赶紧别说了。”李阿姨看汪父越说越离谱，脸都红透了，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手从汪父的嘴巴上拿开，身子站的离汪父更远了，低着眉害怕地看着汪忌。
汪父看着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女人，连和自己亲近都不敢，心里也不由得憋屈。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要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你躲什么躲，他都明白，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阿姨就是不依，身子后仰着不愿坐过去，嘴巴里连连劝道，“你急什么，孩子要时间的，你不要急啊，急不得的。”
两人你拉我退，弄得煞是有些滑稽。
汪忌猛地抬起头，眼圈泛着红，他哽咽地说道，“我知道，我同意她住，但妈妈的牌位我要拿到我自己的房间。”说完也不顾其余两人，拿起供在客厅的汪母牌位就冲进自己的房间，关门反锁，把汪父的咆哮声也关在门外。
汪忌努力的抑制自己的眼泪，鼻尖却一股股酸水直冒，惹得他止不住地抽泣。
他看着自己每天都擦拭的牌位，上面不染一点灰尘，就像母亲温柔明净的笑容。
他不恨老爸，也不恨李阿姨，更不可能恨汪图南。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他恨自己。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任性和小脾气买单，所有人都在考虑自己的情绪，都在为自己让步。
李阿姨这么多年都不敢进这个家门，好几个星期都见不到图南一面。老爸也为这个事愁白了头发。图南更是身处漩涡中心，刚刚自己在客厅发火，不知道他在房间里听到后会怎么想。
他恨自己。
他恨自己没出息，他恨自己没有办法去接受别人，他恨自己永远都像个不懂事的屁小孩。
他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恨自己，恨到愤怒，恨到牙关紧闭，怒发冲冠。
为何我就是做不到！
汪忌，你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所有人都顺着你的意思？你狗屁不是，你就是个嘴硬的死脑筋！
胸口的炙痛感又升腾起来，但汪忌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似乎胸口这不值一提的痛楚，可以为他所做的一切赎罪。
但渐渐地汪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惊慌的脱掉上衣，胸口的图案竟然在燃烧，就像在影院的屏幕上一样，四周的黑炎在飘动。汪忌觉得胸口的炙痛，不知何时已经超过自己的忍耐范围，他甚至没有办法发出声音。火焰仿佛烧断了自己的声带，他只能无声地低吼着，蜷缩着身体，就这么痛晕了过去，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晕过去了。
黑暗再次吞没了他的视线。
他觉得天旋地转。
梦里出现了少女洁白的面庞。
是婉君吗？。
不，不是她，她没有那一头像火一般的短发。
你到底！
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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