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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知行》第八章 平地惊雷真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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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向这声音来处看去,只见几人身披轻甲走来,当先是一名青年,正是刚才说话之人。

陈修眼神一凝,暗道一声:“怎么是他?”原来正是他在食斋跟踪的那个领头之人。

只见那人快步向前,对着李念拱手行了一礼,道:“李指挥,许久不见。”

李念回了一礼,道:“林佐佥事何时到的钦州?”

林佐佥事答道:“将军勿怪,我晚上刚到。本应往指挥所拜会,只是领了薛总督的令,一直候着崔府台。”顿了顿,又道,“我还想着明日前去拜会,想不到碰着这出事。”

李念道:“岂敢,佐佥事是都督府上差,谈何拜会?”

大乾共分九州,州,即是大乾最高一级的行政区。一州最高的军事机构是都督府,最高官职为正二品的都督。一州最高的行政机构是州牧府,最高官职为从二品的州牧。总督乃总管督率之意,是从一品的官职,并非常设,是朝廷差遣总督一州或数州军政事务的临时性职务。薛总督,名为薛不归,乃是荆梁总督,兼任梁州都督。

州的下一级行政区,是为府。府最高的军事机构是指挥所,最高官职为从三品的指挥使。府最高的行政机构是知府衙门,最高官职为正四品的知府。

李念,是钦州府指挥所从三品指挥使。林佐佥事,全名林毅,职务全称为梁州都督府军法司佐佥事,是正四品的武官。按理说,李念是从三品的一府长官,不论职位、品级皆在林毅之上,林毅说拜会,本属应当。但二人并无隶属关系,而且林毅指挥所上级衙门都督府的属官,因此,在平常可算是是一种比较平等的关系。但战时则不同,按律战时不论隶属,职务品级最高者可临时统属各部。只有一种例外,本身品级略低,可由上命差遣临时督办军事。

林毅复一拱手,肃然道:“还请将军不吝差遣。”

李念点点头,道:“我方才有所问,正要请佐佥事参详,顺便请这位陈大儒的高徒也不吝赐教。”

陈修向二人拱手,连道不敢。

林毅“哦”了一声,道:“不知令师是?”

陈修答道:“在下陈修,在荆州开明书舍陈先生门下进学。”

林毅点了点头,笑道:“是我无礼了,小陈先生请。”

陈修稍一思索,先朝林毅一拱手,道:“请恕学生无礼,”随后对着李念,道,“我以为,赤眉未必敢驱民攻城。”

李念面无表情,微一偏头,道:“怎么说?”

“驱民而攻,乃蛮族伪朝野兽行径,有违天地人伦。故其兴也勃,其亡也乎。人心向背,万民之声,乃有我靖平皇帝扫清寰宇,定鼎天下。”陈修侃侃而言,“赤眉之始,乃是反伪朝之义军,从属亦多为贫苦百姓。若驱民蚁附,则军心必丧。军心若丧,赤眉必亡。”

李念点点头,看向林毅,道:“佐佥事以为如何?”

“赤眉如今在箭地之外按兵不动,想必也是犹豫。据我所知,赤眉在主力被击溃后,已分裂为三大部,行事风格各有不同。小陈先生按赤眉之前行事来推断,未必准确。况且灾民不比寻常,饥恐之下,行事无忌,不可不防。”林毅虽然年轻,三言两语尽显真章,显然并非厮混之辈。

李念又是点点头,接着问道:“你认为当前是何人部下?”

“方琼部基本是在雍州与伽楞佛国交界地活动,从未听闻在大乾境内有围城之举,可能性最低。林耀夫部多在雍州出现,一贯藏迹于民,蛰伏最深,不至形成如此局面。因此,定是高波部无疑。”林毅说话间注意到有人过来,原来是钦州同知顾德昌,微微示意,道了声,“顾大人。”

顾德昌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身材有些发福,见林毅打招呼,急忙拱手回应。随即急忙趋前,向李念行礼,道:“见过使君。”又转向林毅行礼,“林大人。”钦州府同知是知府的佐官,只有正五品。纵观整个大乾朝廷,文官品秩总体较武将为低,升迁亦更难。所以,别看顾德昌年过四十,却还比不上不到三十岁的林毅。

李念回礼,道:“顾大人怎么来了?”

顾德昌微微躬身,含着笑,道:“府台大人叫属下前来看看情况。”

李念眼神朝城墙外微微示意,道:“你现在看到了。”

顾德昌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说道:“府台大人让属下提醒将军,临尘破城,前车之鉴。如今钦州兵员不足千人,还请使君当断则断,勿存妇人之念。”顾德昌顶着李念越发冰冷的眼神,战战兢兢说完,心里一阵发寒,脑门却感觉隐隐冒汗。

李念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林毅,就这一瞥,却惊得林毅心中一凛。李念将目光收了回来,盯着顾德昌看了看,冷冷道:“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顾德昌咽了咽口水。

李念胸口微微起伏,喝道:“那还不忙你的去!”声音不大,却似平地起雷,直炸得众人心底一震。

顾德昌是身体一抖,如蒙大赦,躬身行了一礼,道:“下官……告退。”

李念看也不看落荒而逃的顾德昌,淡淡地道:“二位刚才说得不错,陈修说的是大义,佐佥事说了实情。但靠这个,解决不了钦州的困境。”说着脸上却浮出一丝笑意,“不瞒二位,指挥所大部正随罗副指挥在外执行要务,暂时是回不来了。虽然城中兵力不过千,但守住城并非难事。如今关键在于,若赤眉就这么将城围上一天,我要被人参上一条畏葸不前的罪名不说,这城下的数万灾民保不准就如佐佥事所说,从了匪了。虽说从匪即为匪,可其民何辜啊?”

林毅眼神一暗,道:“是末将妄言了。若城下百姓从匪,就是杀,不说军械、人力耗费,钦州城最后守不守得住,对使君来说都一样了。”

“两军相交,不涉百姓。是否,可以与赤眉商谈,放百姓先离开?”陈修略带迟疑地发声。

林毅轻笑了一声,道:“赤眉必定是对钦州城的情况有所了解,包括城中的兵力和城下的灾民,所以,才选了这么个时机。如果不是怕担上恶名,恐怕早就逼着百姓攻城了。他们现在围而不攻,恐怕打的主意就是静观其变。灾民才是他们最重要的棋子,你说,可能有商谈的余地吗?”

李念忽然转身看向陈修,道:“你这师弟怎么一直躲在后面?”

张鲁正在陈修身后听得迷迷糊糊,什么攻城商谈,什么城池破与不破都一样,心里想着,打仗又不是做买卖,怎么还商谈呢?这城破与不破,怎么能一样?这时李念说到他,他还没反应过来。

陈修转头看向张鲁的时候,他正专心致志地出神。陈修用手背拍了拍陈修的胳膊,道:“李将军叫你呢?”

李念不以为意,道:“你叫张鲁吧?”

“是的,将军。”张鲁急忙拱手回答。

“你有什么想法?”

张鲁摸了摸脑袋,支支吾吾,说道:“我……觉得,城下的……百姓……太……可怜……了。”

林毅和陈修都若有所思地看着张鲁,张鲁若无所觉,正偷眼瞧李念。

李念一阵沉默。忽然冲身旁的李大柱道:“人还没到齐吗?”

李大柱道:“差不多了。”

“差不多,那就请上来吧。”李念又转头看向城外。

“是!”李大柱躬身行礼,向城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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