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绵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打电话来的是负责她案子的小张，让她过去录下口供。

下楼的时候，陆申的车已经停在楼下，秦绵拉开车门，一股子烟味扑面而来，呛得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下，用手挥了挥：“你怎么来了？”

陆申掐了烟头，打开车窗放掉烟味。“来接你。”

“小张给你打电话了？”

陆申点了点头：“上车。”

秦绵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弯腰坐进副驾驶。

车厢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也不知道他在车里等了多久，抽了多少烟，但大抵心里还是不平静的。

秦绵想问问韩冰的事儿，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问出口。

下车前，陆申突然递给她一个信封。

秦绵狐疑的看着信封：“什么？”

“机票。”陆申把车停在警察局门口，侧过身帮她推开车门：“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

秦绵眨了眨眼：“你不去见见她？”

陆申摇了摇头：“她不太想要见我，也没什么必要。”

秦绵知道劝他也没有意义，把机票放进包里，推开车门下车。

见到韩冰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脸色有些苍白，好像一下子瘦了很多，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进来之前，张警官已经跟秦绵说过，韩冰认了私自修改ic项目的商业犯罪行为，但是因为陆氏那边还没有正式的提起诉讼，还不能定罪。另外，关于韩冰和王振志之间的关系，包括初识那天发生的事儿，韩冰虽然全部承认了，但是因证据不足，并不能定性为唆使杀人。

秦绵心情复杂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韩冰。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韩冰微微敛着眉，双手戴在一起，神情落寞的说。

秦绵一肚子的怨愤好像一下子全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还是先从王振志说起吧！”韩冰突然出声。

秦绵抿着唇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我爸爸是煤矿工人，煤矿出事儿的时候被压在里面，挖出来的时候，人都不成样子了。”她讷讷的说，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红白的脑浆糊在他脸上，我都看不清他的五官了。”韩冰陷入回忆，目光悠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灼热的夏天，煤矿上到处都是蚊子，刺眼的探照灯全都打在煤矿入口，十几个黑乎乎的人被从塌陷的煤矿里挖出来，到处都是家属的哭嚎声，那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场景，比那次爆炸案还恐怖。

一个煤矿里一百三十二个人，死了一百二十五个，那是北市历年来最大的一次矿难。

她们家得到了一笔为数不多的赔偿款，煤矿老板自杀身亡，许多受害者求告无门。处理好爸爸的丧事后，母女俩相依为命。

如果命运只是这样发展，大概不会有后面的一些事儿。

王振志的出现把母女二人从困境中拉了出来，王振志对韩冰母女很好，可是时间长了，风言风语就出来了。王振志想要跟韩冰妈妈结婚，这对当时还小的韩冰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

“所以你离家出走了？”秦绵淡淡的问，韩冰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冷笑道，“是啊，我又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他们以后总会有亲生子的，不是么？”

“你知道你妈妈怀孕了。”秦绵笃定的说。

韩冰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开来，抿唇不语。

“你去调查我妈了？”韩冰突然大声质问，随后又颓然垮下肩膀，低头呢喃道，“你怎么会没去调查呢？可你调查这些干什么？”

“我有病，很严重的病。”秦绵淡淡的说，第一次如此坦然的面对韩冰，坦诚自己身体的问题，“爆炸案之后，我大概是有了应激障碍，也有可能别的，每次碰到异性，眼前的人就会变成植物，可笑吧，偏偏我是个男性内衣设计师。”

韩冰猛地抬头，诧异的看着她，然后好像突然证实了什么一样，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儿。

“王振志那天在车上是看见了你吧！”秦绵突然问，韩冰的脸色微微一白，猛地抬头看她。

“是。”韩冰没有否认，“我希望他死，那天我也那么说了。”

“你知道他懂唇语？”秦绵问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一句话。

韩冰脸色突然一白，便再没有开口说话。

秦绵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走。

“秦绵。”韩冰抬头看着她，“你帮我带一句话给陆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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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申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见秦绵还坐在沙发里发呆，一脸无奈的说：“这都看着我半个小时了，韩冰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这反应有点不正常啊！”

秦绵双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这么登堂入室有点不太好。”

“我觉得秦阿姨挺欢迎我的。”陆申咧嘴一笑，挨着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悠闲的从盘子里挑了颗樱桃递给她。

“我妈那是被你忽悠了。”秦绵翻了个白眼，张嘴咬住樱桃，“老太太心里恨嫁，但凡我领回来一个，她都欢迎。”

“这话你就冤枉阿姨了，覃小北就不行啊！”陆申嘚瑟道，“我觉得阿姨挺喜欢我的。”

秦绵咻的回头，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妈知道你脸这么大么？”

“我妈死的早，大概不知道。”陆申舒服的靠在沙发上，微微垂着眼睛看她，“阿姨特意去楼下买酱油，我觉得是在给我们制造机会。”

秦绵脸腾的红了，推了他一把，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用力往怀里一拽。

“哎！”秦绵一头扎在他怀里，吓得惊呼出声：“你干什么？我……”

“你看着我。”陆申拧眉看她，眼神灼灼，仿佛一下子要把她吸进眼睛里一样。

秦绵瑟缩了一下身子，眼前的陆申是陆申，眉眼是他的眉眼，灼灼的目光像两团火，顷刻间就能将她燃烧殆尽。她甚少见到过这样的陆申，热烈的仿佛要把她吞了。

“你现在能看见我么？”他沙哑着样子问，抓着她的手贴着他的脸颊，“你现在，眼睛里看得见我么？”

砰砰砰！

秦绵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她看得见他，看得见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看得见他外放的感情，心里仿佛被放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

“能看得见我么？”他依旧执拗的问，多多逼近，近得她能看见他脸上的绒毛，感觉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鼻尖上，热热的，痒痒的。

秦绵眸光微闪，边缩着身子，边心如擂鼓的看着他一点点逼近。

“女朋友！”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整个人朝她压过去，将她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

秦绵看着面前的陆申，突然生出了一腔的孤勇，猛地朝前靠去，在他唇上轻轻的碰了一下。

柔软，带着一点点的试探，仿佛薄纱轻抚，又好像是极为虔诚的膜拜。陆申怔愣片刻，心脏仿佛被一下子溺在水里，怎么也无法挣脱这绵绵不绝的柔情。

“咳咳咳！那个，都饿了吧！”秦妈妈一脸尴尬的站在玄关，手里拎着可怜兮兮两瓶酱油。

两个人之间那点子浓情蜜意的泡泡被一下子戳破，秦绵猛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脸红脖子粗的跑进卧室当鸵鸟。

“伯母。”陆申脸颊微微发烫，有些忐忑的看着秦妈妈。

虽然刚才信誓旦旦的说秦妈妈对自己很满意，但此时此刻仍旧犹如受惊的鸟儿，却却的看着秦妈妈。

秦妈妈也脸热，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故作轻松的拎着酱油走进来，一派和谐的说：“秦绵这孩子啊，你说她都快三十了，还是一身的孩子气。”

陆申不敢出声，笑眯眯的伸手接过秦妈妈手里的酱油，伺候老人家去厨房，顺便打打下手，拍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