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宁尘微微喘着粗气，手顶在一面墙壁上，身子顺着墙壁缓缓下滑，最终坐在地上。

欧若拉真是强得过分，难怪师傅不让自己给他报仇。

想起昨天晚上和欧若拉对阵的情况，宁尘就感觉到一阵发寒。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但最晚的战斗自己拼尽全力，却依旧没给欧若拉造成什么麻烦，就连逃走，似乎都只是对方出现了失误才能做到。

身体到现在为止，都被一种奇怪的虚弱感覆盖着，这导致即使是在八个小时后的现在，宁尘依旧没有恢复正常，也没有时间打坐恢复体力。

不过这里应该安全了。

她支撑着身体盘腿，运转体内气流转遍周身百骸，身体的疲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着，气势也在一点一点凝实着。

过了半个小时，宁尘忽然深吸一口气，足足吸了半分钟，在体内停留酝酿一会后，又缓缓地吐出一长道白色气流，眼中精光一闪，居然在这么快就达到了精元气满的程度！若是洛伦在这定会大吃一惊——他想要恢复成这样，至少需要两三个小时！

此处是宁尘特意找的无人地，这都到这一个多小时了，周边百米内从未出现过人，她的心稍微松了松，考虑起如何从欧若拉手中夺走洛伦的事。

无论如何想都没有头绪，就在即将放弃的时候，她忽然记起洛伦的空间戒指还在自己这里，说不定里面会有明日教的什么机密，直接就能使用的那种。

于是乎她倒腾了好一会，却都没什么发现，反倒在角落里找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宁尘沉思片刻，还是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机械，是宁尘初次见面时送给洛伦的录音机。

没想到这个叛徒一直到现在都保留着这玩意——等等，这里面不会有他在孟多谷村的行动记录吧？和那些人的谈话？该死！这要是被明日教知道了，整个孟多谷村都不得安宁了。

想到这里，宁尘急忙将机械打开。

“额……这样就好了吗？”录音机中传出洛伦稍显稚嫩的声音。

“那个，你好，我叫洛伦，师傅把你送给我了，从今天起你就跟我一起……”

“咔。”宁尘面无表情地按下下一曲，这样天真的洛伦永远都回不来了，再怎么弄也只是徒增伤感，

一直咔了十几道，录音机的背景中忽然出现了风声，宁尘停止按下的动作。

“师傅……我好怕，这里风太大了，李大哥说出去找路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见您了。如果我真的死了，您以后听到这段录音也算有个纪念……”

这应该是他在前往苍海雪山路上说的，当时的他还很胆小，居然都不敢一个人住在帐篷里。

宁尘嘴角微微一翘，似乎是想起了从前开心的往事，但转而又迅速的消失，脸色重新变得严肃。

“洛伦叛变了？”宁尘难得的露出震惊的神色，“我不相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孟多谷皱眉，“最开始陈老死的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当时的情况你我都清楚，没有别的选择，但后来的龙昌平柳柔，都出现的离谱，暴露得也离谱。最新的消息，洛伦他去科技神教大闹了一通，让科技神教直接放弃了在东道的支点——这对我们的打击有多大你应该清楚。”

“但这只是猜测吧？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我认为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去中道把洛伦抓回来，无论他是不是叛变，做出的这些行为已经破坏了我们几十年来的布局，当初让他过去，可不是让他毁灭我们希望的。”

……

“师傅，我们抵达苍海雪山下的村子了……”

“师傅，雪好大，我们可能回不去……”

“师傅，雪听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师傅……”

“师傅……”

“师傅……”

宁尘越听越烦躁，按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一声。

“师傅。”

她没有继续按动按钮，因为这次洛伦的声音充满了伤感和悲痛。

“陈老死了，而且是被我亲手杀了的……如果您在这里，肯定能做出更好的选择，但徒弟我真的实力不济，脑袋也不好，唯一能想到保全自己的办法就只有如此。陈老说我比他重要，但大家同样都是生命，为什么会有重要不重要之分呢？就因为我身上担负着孟多谷先生的任务吗？”

“不过师傅放心，我还没有被打垮，还能继续坚持下去，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回去看您的！请期待我们以后见面的那一天吧！”

声音消失，但这次宁尘没有直接按下去。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会是叛徒，李仁栋，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能给我一点建议吗？”

“我……”李仁栋张了张嘴，随后垂下头，“我相信又有什么用，那些毕竟是真正的证据。而且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有叛变，几年过去，洛伦连条消息都没有传达给我们。”

“是吗？”宁尘将视线从李仁栋脸上离开，正准备走，却听见后者道。

“我不觉得洛伦会叛变。”

宁尘顿住身形，重新看向李仁栋。

“如果洛伦真的叛变了，那齐峰和任芊芊又算怎么回事，他们来到孟多村后什么都没做，现在却被孟多谷囚禁了起来——就连被囚禁的时候都没有反抗，他们是真的什么都没做。搜查的任务您应该也看到资料了，有查出什么吗？”

“没有。”

“那就对了。”李仁栋脸上的紧绷稍微舒缓一些，“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您不要抱着这种心理去见洛伦，万一……我是说万一事情真的是那样，您也得将他抓到孟多谷村这里才行。”

“咔。”

“师傅，中大都比我们想得要大得多……”

“师傅，我今天又……”

“师傅……”

“师傅……”

来到中大都后，洛伦用录音机录话的频率明显变多了，从以前有事才会说，到现在无事也都会随便扯几件事说。

“他压力一定很大。”苏锐沉默半天，开口说道。

宁尘没有动，保持直视的姿势。

“您作为他的师傅，想必比我更清楚一些——洛伦他其实不是一个特别坚强的孩子，他遇到很多事都会感到害怕和恐惧，但这些害怕和恐惧总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被化解，那个人就是您。”

“当他太长时间见不到您的时候，内心的压力一定会越积累越深，直到顶点，出现爆发也说不定。纵然他背叛，那也一定是在经受了极大的折磨和摧残下的选择。对我们虽然残酷，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可以理解。”

“师傅，龙昌平暴露了，我没有办法救他，如果再过几年，我在中大都能积累一些人脉，说不定能动用权力让他离开中大都。但现在不行。不过我已经想办法减轻他的刑期，十年内就能出来，到时候我在中大都应该已经有点权力了，会想办法让他去孟多谷村的。”

“师傅，柳柔小姐被抓了，她为了给爷爷报仇而杀了近百人，我不能原谅。但她又是陈老的孙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师傅，你说我该怎么办？”沉默片刻。

“我都忘了你不会做出回应了，呵呵，真是有点糊涂了……那我就自己决定了，也不能什么事都让师傅你决定嘛！”

宁尘抿了抿嘴唇，按下按钮。

“师傅，我们能见面了！”录音机里，洛伦的声音蕴含着隐藏不了的兴奋。

“但情况有点特殊，我可能不能认出您，希望您到时候也别认出来我。我会想办法给你传达信号的，希望您收到后立马逃跑，这次的成员实力很强，虽然我觉得您也很厉害，但可能……算了，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最后一段录音结束了。宁尘将录音机放到一边，听录音的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比她打坐恢复的时间还要多。同样的，也比那更加重要。

宁尘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徒弟有这么多的话要对自己说，他有这么深的感谢想要表达，自己却在见面的瞬间一脚踢飞了他，甚至说出了‘再也不是师徒’这种话——他当时脸上的震惊和绝望都不是装的，而自己却残忍地认为他已经变成了狡诈的人。

五百三十四段录音，对象全都是自己，将洛伦整段情感变化都描述了一边，这样的洛伦，真的会是叛徒吗？

宁尘已经不愿意相信了，她本来就是那种坚信自己判断的人，只是这次外界的干扰实在太过强烈，牵扯到的又是自己的徒弟，算是当局者迷。可如今她不会迷茫了，目光蔓延至远处。

这次自己还会去见洛伦，只是目的已经发生改变了：必须和他说自己仍然是他的师傅，自己是他一切行动的支撑点，如果这个支撑点消失了，真无法想象洛伦会做出怎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