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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疯魔不成功》第十章 咬定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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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睿还是接受了被裁员的事实。

那段时间,他一方面寄希望于i公司加拿大公司的主管能力帮到忙,另一方面,抓紧投简历,积极找工作。没有眼泪,而且成顿的眼泪也无济于事。

唯有逆水行舟,咬牙向前。

其实,施睿对i公司早已有些失望与心寒。要不是为了转身份,谁愿意留在这里,天天内心忐忑不安呢?

初入职时的意气风发,理想与豪情,什么时候丢失了呢?

i公司可不是一般的公司,它一向声名赫赫,牛气哄哄,做事从来都是大手笔。

像施睿这样的青年才俊,被i公司一起招揽到麾下,入职成为新员工的当年有几万人,分布在美国版图上的各地及全球诸多大城市的分公司。

可是,一年半后,i公司开始对人才消化不良。

两年后开始狂呕。

先是挥刀断臂裁掉了一个云计算中心。这个项目(ai)当初在美国各家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说是前景一片光明。

再往前推进半年,施睿所在的项目于锣鼓声声中上马,还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百鸟欢唱,草木摇落,欣欣向荣。这个被媒体吹捧为救世主式的良知高科技项目,疯狂囤积人才,准备撸袖引吭高歌,挽弓搭箭大干一场。如果做得好,当然,他们认为是完全做得好的,做好后大可以拯救人类苦难,救痛苦的人们出水火。

鉴于项目的前沿与尖端,又涉及到公司秘密,施睿从不跟外人谈他从事的工作细节。

可是,当初的决策者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原来救世主式的良知高科技项目,因为利润微薄,难以推进,无数员工的名字一夜之间被一删了之。30岁至40岁的老员工一删了之。

两年前被认证的好项目,一年半后就被现实打脸,被当作赘疣。此处没有解释,没有人出面解释。

项目主管科尔早员工一两个月跳槽,如果不是这样,科尔也在被裁员的名单里吧?又或者他最先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事先得到了风声,很快就抽身了。

施睿不认为科尔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个与员工同甘共苦的人,平时很关照他的部下。他的离开一定是因为有更好的去处。而且,他应该最早看到项目的弊端,一个被理想化了的项目,被砸无数钱仍旧没有光明前景的项目,是应该被快刀斩乱麻的。

商场上没有温情脉脉,只有利润。

只是苦了他的部下,那些入职场不久,资历浅,人脉少的员工。

施睿很不同意妈妈幼稚的逻辑与思维,并希望秦多看看美国新闻。

为了让妈妈看美国新闻,他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买了一台电视机放在客厅里,平常开开,可以看天气预报及脱口秀一类的节目,但仲娜太小,白天睡觉需要安静,施睿有一半时间在家里上班。只要施睿在家上班,就得保持安静,走路都要踮着脚尖。

秦筝英语听力虽然差些,写在纸上的英文单词还是认识一些的。半年前当她双足踏上美利坚的国土,在底特律入境时,一个中国的高级知识分子,分分钟秒杀了自己,吞吞吐吐变成了一个干瞪眼的大哑巴。她与穿制服的墨西哥裔美女交流,告诉对方她这是要到波城探亲,当初在网上订机票时,担心机场旅客太多,语言不通,所以决定留出足够的时间在底特律入境和转机。哪知,底特律机场就一幢东西走向的建筑,各个登机口沿着一条通道分左右两侧一字排开,旅客出奇的少。

转机根本用不了三四个小时,秦筝想改签机票,早些飞向b城。连比带划,对方也没有搞清楚她说的啥,那个臀部高挺的女人,双唇紧闭,然后以气壮山河的爆发力告诉秦筝,“波”这个词的正确发音。

“波,波……”这个音发的又重又快,这是美式读法还是墨西哥味道的美式读法呢?秦筝在以后的半年里,一直是这种读法。

转机没有办成,因为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登机时,托运了两个超大的行李,行李在底特律没法跟着转机。

说起这两个超大的行李箱,又是一言难尽。中国大妈出国,喜欢带很多东西,吃的用的,总以为出门万事难,仿佛逃难一般,结果在美国一只箱子一直都没有打开,不用打开,在美国的中国超市,连粽叶、山芋藤、榨菜、萝卜干、洗锅用的钢丝球都有卖,在卖杂货的店,产品之多堆积如山令人瞠目,仿佛当年义乌的小商品市场。

无论高端品牌还是低档次的水货,made in china是个高频词汇。美国名品折扣商店多,衣服鞋帽都是让人心动的白菜价。不用翻牌子细看,那些看得上眼的东西几乎都是中国产。

中国强大得让全球注目,也让中国人自豪。

是的,秦筝不稀罕美国的工作,但她希望美国的工作稀罕施睿。

而且,如果秦筝经常拿回去的一摞摞美国免费报纸能够看得懂的话,她应该看到i公司裁员的事,偏偏她只能看有图有文的广告纸。这也是她郁闷透顶的地方。

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那里。

她哪怕回家吸雾霾,吃烂面条。

秦晚上七八点钟,一个人会去超市转转,一方面要买礼物带回国,另一方面她怕自己呆在屋里会闷坏了,也怕得病。在美国,一个探亲的大妈是没有权利生病的。她要回国,她想亲爱的中国,在中国的大地上扬眉吐气地活着。

一转眼,波城的春天被初夏覆盖了。

诺福镇波澜不惊。

通往地铁的那条路上,走过数不清的中国学子,为了追求梦想他们来到这里。

这天下午3点,施睿正在家里电话面试一家q公司。

仲娜在卧室里睡觉,这时醒了。刚刚睡醒的小人儿肺活量不小,中气十足,哭声嘹亮。

施睿的电话面试通常是一个小时,可是,这次在家的电话40分钟后面试结束了。

没戏。肯定没戏。

家里笼罩着阴云。

什么事都不顺利。

秦筝再次想回国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天下午坐立不安中,施睿等来了i公司内部部门调动失败的消息。

失败了?

天哦。

你没有长眼睛吗?

这最后的一着棋走不成了。整局棋都是死棋。

不啻晴天一声霹雳。这个消息被裁员更要坏上十倍。

施睿被彻底打入另册。

秦筝还记得那天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往下坠了一下,她低头跟陆伊檀说:“我们没路走了呀,我们所有的路都走不通了,可怜的睿儿,我们一点也帮不了他。”

“婆媳两个说这话时,施睿正在电脑前,是不是在找另外一条路,不知道?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低着头,把眼睛住肚里咽,她们中一个也不愿意让施睿看到绝望的眼神。

泰山压顶。

i总公司hr表明:名额是有的,但暂时不能动用。

果然是这样秘而不宣的潜 规 则。

施睿似乎麻木了,其实这消息等于要了一家子的命。秦筝真怕自己会晕过去,她一个人默默地摸着墙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没有眼泪,眼眶里像喷火一般,内心撕心裂肺地痛。

她没有告诉施雨平。

因为那时,加拿大主管帮忙的事,秦筝从头至尾没有告诉施雨平。他们都怕施雨平的干扰。

这一年,秦筝没有看黄历,没有算命,这些她都是不信的。即使现在她也不信。但,她有一点是信的,即是:这一年日子不好过。

前途渺茫,长夜漫漫。孩子在国外受委屈了。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到他。

走投无路。

欲哭无泪。

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当晚在电脑前,施睿给法国的gabin和加拿大的leo写信致谢。他写得很认真,打了草稿,不时的翻阅字典,萍水相逢,他们的援助温暖着施睿,给了他梦想、希望与力量。

他深深地感谢于困境中给予他帮忙与关怀的人。

虽然工作没有落实,但施睿的人生一课里学到了很多,他变得成熟了,而深陷谷底的他更加坚强了。

陆伊檀也鼓励丈夫说: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个工作在等着我们。

总有一个工作等在前面。这是信念。

施睿看着妈妈失望的眼神,笑着说:“妈妈,你知道吗,leo不是加拿大人,也不是美国人,他出生在香港,是正宗的炎黄子孙,今年才27岁。妈妈不要担心,在美国,我有很多朋友帮忙内推职位,也有很多素昧平生的朋友,他们会无私地帮助我……i公司即使召回,我也不会久呆在那里。”

陆伊檀也附和:“妈妈,在美国跳槽很普遍,不用担心我们。再说,即使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们还可以回国,我们没有认定只有美国,只要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到哪里都行。”

“嗯,这样想就好了,走遍中国,哪里不是繁荣富强,睿儿我们用不着在这里熬。”

说完这句,秦筝的心情稍稍减轻了一点分量。

的确,回国,至少我们是中国公民,我们有中国公民身份,这身份是金不换的。

秦筝真的就这么想。

那天晚上,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施雨平说了。

施雨平在国内,那天上午没有上班。

他哭,秦筝也哭。

忘了安慰,只任眼泪在流。

他们舍不得的是睿儿,这样的际遇,他能挺过来吗?

最后,施雨平说:“跟施睿说不要再做梦了,继续找工作。我就说过,i公司是不会召回裁掉的员工的。”

“啊,我只是不愿意你总是泼冷水,你这话现在说我信,刚开始就说,我不能信。你不能把睿儿的幻想说没了。不管以后怎样,现在还不能放弃。”

“是,你做妈妈的,在美国是主心骨,你要挺住。”施雨平难得如此安慰。

“你知道我的重要就好,身心都是箭靶,为了儿子也愿意千疮百孔。只希望好消息快来吧。”

“快了,我不相信他总是失败,机会还是很多的。他手上现在还有面试机会吗?”施雨平问。

“有的。”

“是哪家公司?”施雨平问道。

“h公司。”

“哦。”施雨平若有所思。

“你不要再出主意,我告诉你,你知道就行,不要手痒,给睿儿出招,你就当不知道有h公司。”

“好的好的,你坚持住啊,你在美国在他们身边。暂时不要回来。”施雨平再三强调,要秦筝在施睿身边乘风破浪,咬定青山不放松。

啊,那是一段艰难的岁月,每一分每一秒都艰涩无比,秦筝现在回国了,躺在自家的床上,隔着窗她甚至看到了挂在天心的秋月。这一学期,她去了外国语学校,承担的课程比市高级中学少了三分之二。这样失眠的晚上,她不担心会影响第二天的教学。

施雨平躺在旁边,时而打呼噜,时而又说两句话,他们的心全系在国外的儿子及他的妻儿身上。

好消息快来了吧,好消息在路上了吧?

他们没敢联系施睿,连微信也不用,生怕给他产生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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