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过去了。

顾明池本来就是个性格活跃的人，轻松地和同学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云纳除外。自从那次握手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交流。这让顾明池有些纳闷，难道那天的笑容是假的吗？

……

“呼~”做完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顾明池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妈妈大学的时候学的就是数学，但是这一点并没有顺承到明池的身上。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下意识地想要看看窗外的绿色，却是看到了趴在桌子上补眠的云纳。

虽然云纳的整个脸都埋在垫在手臂下的外套里，仅仅是长发间露出的一线肌肤，就已经足够炫目。真美好啊~明池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瞬间就不难受了。

这时，睡梦中的云纳略有痛苦地轻哼了一声。随着她慢慢地转动脖子，明池看到了一片淤青。就在她脖子接近锁骨的地方，看上去像被人用棍棒用力抽打所致。但是，明池察觉这淤青不那么简单。他的灵能在预警，这片淤青散发着一种黑暗、腐败的气息。

用灵能主动探测了一下，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淤青。那是藏在云纳皮肤下的一缕黑暗气息。气息里还有一丝意识。那丝意识阴冷可怖，充满了狂躁，择人而噬。幸运的是，那意识被什么东西压制着，只能没有威胁性地嘶吼，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脑海里一簿簿古册翻动，明池在搜索着记忆里关于这种气息的信息。终于，他想起来，这种感觉和《下经·无生篇》里有关活尸的那一部分十分相似——活尸，生灵之死，魂不纳下，十中之九消散于天地，十中之一可寻尸还魂，再十中之一可行走如常，扑杀生灵。活尸力大，无痛无感，为之所伤，则伤处乌气入体，蚀肌损骨，十日之内遍体乌青而死。另外一本记载着治疗各种行尸、妖物造成的伤病《玄壶本纲》里也说明过，想治好活尸扑击的乌气，需用活尸脑髓配以高度烈酒涂抹在患处，乌气就不会继续扩散，不出七日，乌气就尽数褪去。作者还加了小注，由于活尸脑髓里带着活尸的灵魂，涂抹后，乌气里会有活尸的一缕残识，会导致人惊悸难眠，影响心智。作者记载了一个药方来应对这种伴生的症状，是用几味中药炮制的。

拿起手机，在爸爸给他制作的资料网站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相关的那部分资料。把药方工工整整地抄在便签纸上后，他看了看还在睡觉的云纳。她明显很难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在梦中发出了痛苦的低吟。

虽然很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能碰到活尸，但是现在不是去给她添麻烦的时候。书包里还有早上从家里带来的瓶装牛奶，他一并拿了出来。虽然自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同桌啊！攥了攥拳头，强行找了个理由给自己打气，他颤抖着伸出了手，拍了拍云纳的肩膀。

至于云纳醒来会不会责怪自己……算了算了，不就是女生生气嘛，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

云纳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肩膀，这把她从活尸的嘶吼中解救了出来。抬起有点苍白的脸，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同为灵能体质者的同桌，顾明池。

面前的人，满脸轻松自在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眼底的那种担忧可逃不过云纳的双眼。看到他手里的牛奶和写着类似药方的纸条，再看看自己因为握拳变得苍白的指关节，云纳也就明白了：刚才自己一定是表现得很痛苦，这才让他有了这样的反应。

看到云纳醒来还没有生气，明池也是松了口气。故作淡定，他递过手里的牛奶和药方：“我看你刚才睡得不是很安稳，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吧。这瓶牛奶应该能让你舒服点。这个，是药方，是我们家里一直用的一个药方，对你这种状况挺有用的。”一边说，他还不自然的瞟了两眼云纳锁骨那里的乌青。

这一切都逃不过云纳的双眼。再一看药方。这不就是自己昨天晚上刚吃的那剂药的方子么？看来，他都发现了啊。云纳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他也是灵能体质者，虽然很弱，但是时间长了，自己不可能不露出纰漏，被他察觉到也是迟早的事情。

“谢谢你。我回去会让妈妈帮忙的。”微笑接过明池手里的东西，她也没去挑明池话语里的漏洞。还没见过不问病症就给病人写药方的医生呢。

看到云纳收下了药方和牛奶，明池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有问题。偷偷看了看云纳的表情。还好，她也没什么异样的反应。杞人忧天，杞人忧天。他强行安慰了自己一波，冲着云纳有点尴尬地笑了下，就低下头假装做卷子了。

……

云纳一眼就看到明池已经写完的卷子了。歪着头看了看这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同桌，云纳觉得有点莫名的开心。是啊，在自己觉醒了灵能体质，接过云家千万年来的继承成为魔女，无时不刻不在训练、与邪恶战斗之后，有多久没有从外人身上感觉到开心了啊？一开始只是对他同为灵能体质者有了一点点兴趣，现在看来，这个人，还是个有点可爱的家伙呢。

周六晚上，自己去城北的老虚山上宰了一只最近刚回魂的活尸。那活尸还魂前已经腐烂到见骨，还生着大团的蛆虫，自己在刚找到它的时候就快要吐出来了。那腥臭味到现在还仿佛萦绕在身体周围。活尸毕竟是死而复生的东西，除了力大体坚，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很快就被斩断了四肢，在地上拱成一团。就在她右手捏诀准备放出灵火把活尸烧化时，右肩附近血脉里的滞涩感才让她发觉自己不小心被这死物所伤。虽然她很拒绝，为了活命，她还是蹲下去，用刀子敲碎活尸的脑壳，挖出了已经发臭变得黏黄的烂泥状的脑髓。

即便她回家后洗了两个小时的澡，把脱下来的衣服烧成灰，腐尸的腥臭、发臭的脑髓和烈性白酒混合出来的奇怪的味道一直折磨着她。想了想，自己除了那两碗药汤，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眼前的牛奶突然勾起了云纳的食欲。

其实，洗了两次澡之后，所有的臭味早就被冲到了下水道里。折磨着云纳的，不过是心理作用，以及肠胃的不适。心情变好，她的注意力也略有转移，被反胃感压制的饥饿感瞬间就突破了防线。

拿出书包里妈妈给她准备的奶油面包，云纳小小地咬了一口。嗯，味蕾已经能正常工作了。轻轻拧掉牛奶瓶的盖子，抿了一口，牛奶竟然还是温热的。有点惊讶地看了看还在假装做卷子的明池，云纳突然想学爸爸一样，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小伙子很不错嘛！”

噗嗤。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让云纳笑出了声。在顾明池应声看来的时候，云纳已经把头转了过去，一点点地啃着手里的面包。

还真的是让人开心的周一呢。云纳又抿了一口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