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老头无端挨了一通埋怨,嘴上自然是不甘示弱:
“老妖婆你就知道念经,依我看,没多大分别。虽没抓到韩大小姐,碰上这后生也不亏。等水阳君的沙蠕虫子长大,他不还是要招。”
老太婆见他还嘴,直气得跳脚,指着他鼻子骂道:
“如今时间就是最金贵的东西,这么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你也不瞧瞧咱们绑的是谁,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韩家小姐,而是白祁月!若是被水云谷白氏察觉到一二,往后咱们仨就别想活了!”
喂,什么叫可有可无啊,她这是又被鄙视了?
同为水云谷教育出来的弟子,白祁月就这么优秀?是比她多两个眼睛还是多三条手臂?
驼背老头干脆转移战火了,吊着嗓子吼道:“时间不够能怪我?哼,要怪就怪那会追踪的破虫子,居然只能活十五日!”
说到这儿,他又厚着脸皮埋怨起沉默的瘦高个儿来了:
“不是我说你,水阳君,你养个虫子就不能增加它的寿命吗?同样是沙蠕虫,公的都能在体内越来越壮硕,为何一个母虫子竟活不过十五日!”
公的该多寂寞啊,一直死老婆。
瘦高个儿似乎有些不悦,沙哑的声音冷得让人发怵:“百草千虫,各有各的脾性,强求不来。”
说罢,他忽然快步走向韩晨曦,将吓得满脸苍白的她拖到老太婆和驼背老头面前:
“你们不是要找韩晨曦么。这丫头,八成就是。”
正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韩晨曦:??!!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破产出门遇债主。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在这时候被人给揪出来了!
韩晨曦唬得瑟瑟发抖,脸上还得装出惊讶加懵懂的表情,企图靠演技蒙混过关。
别慌,稳住,问题不大。
反正这世界没有身份证,也不验dna,谁知道是她!
她的生活刚有起色,背靠大门派、怀揣金手指,就要前往人生巅峰……
可不能白白死在这儿。
驼背老头弯着腰打量她好一会儿,摇头不语。半晌,他方直起身子,对瘦高个儿疑惑道:
“那虫子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能确定?”
看来演技有效果。
韩晨曦本想乘胜追击,先随便认领个身份牌。可惜她此刻紧张得脑袋空空,喉咙发紧,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再加上她本就是新人一个,平日里又宅在听风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水云谷的师姐们完全不了解,好像冒充谁都不合适。
瘦高个儿听了驼背老头的话,依旧不发一言,看样子他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
此时,就连一旁的老太婆也提出异议了,接口道:
“我看不像。不是说韩昭女儿是个盛气凌人的大家闺秀吗。眼前这个丫头长得是水灵,却胆小如鼠、畏畏缩缩,张口就是满嘴的糊涂话……哪里像澜山韩氏出来的大小姐?”
这偏见是有多深,方才diss了两次还不够,现在还来补刀。
话说,她哪有那么挫,原主才是万恶之源好吧!
真想不到这精明的老太婆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韩晨曦自问没跟老太婆说过两句话,大概是在偷听她和白祁月斗嘴时,被她前卫的现代用语给震慑住了。
三人里最让人看不透的瘦高个儿,此时正静默而立,观察着韩晨曦的一举一动。
驼背老头背着手在原地打圈,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几句,而后突然朝着老太婆和瘦高个儿发话道:
“我说,你们俩好歹也是六大氏族里的人,澜山韩宗主的女儿,总见过一两面吧?”
老太婆尖着嗓子道:“婆婆我忙自己那一摊子事儿都没空,哪里有闲心去见一个娇小姐。她那样的主儿,也不会纡尊降贵往我那里凑热闹。”
驼背老头说着“也是”,又问瘦高个儿:“水阳君你呢?”
瘦高个儿不疾不徐地转头,清清嗓子,随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见过的。”
韩晨曦差点背过气去,脸色刷地白了。
事到如今还能说啥,人怕出名猪怕壮?
md,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认得老娘你早说啊,装什么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反正也是个死,干脆主动伸脖子求砍得了。
同样差点背过气去的还有驼背老头。
他捶胸顿足地喘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翻着白眼怒道:“那你怎么还说‘她八成是’,不能十成吗?”
瘦高个儿低呼出一口气,又瞥了瞥韩晨曦,沙哑道:
“你们也知道我的毛病。在我眼中,众生皆蝼蚁,千人若一面。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我若不上心去记他的样貌,再见时,皆难以识出来。”
谢天谢地,原来瘦高个儿是个脸盲!
韩晨曦收回自己的脖子,暗暗松了口气。她刚把心放到肚子里,却又听见瘦高个儿补充道:
“但是按脚程和时日计算,韩晨曦也差不多该到此处了。既然上次她是与白祁月一同遇到苏含烟,感情定然非比寻常。这回也凑到一起相伴同行,并没有什么稀奇。因而我有八成把握,她就是韩晨曦。”
韩晨曦藏在袖子的手指发起抖来。
瘦高个儿就这么平静伫立着,黑纱犹如朵朵死寂的阴云,在他周围缭绕。他身上散出的莫名寒意,宛若幽冥鬼魅,令她战栗。
“她不是。”
清越的少年音忽然在洞穴中响起,虽然竭尽全力地平淡着,但尾音却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急促。
这句话犹如巨石投海,瞬间打破洞中的沉寂,也勾起了黑纱三人组的兴趣。
驼背老头干脆嘚瑟着将脸凑到白祁月跟前,嘲笑道:
“哟,后生,你不是嘴硬得紧吗?怎么,这会儿心疼了?”
白祁月半点不去看驼背老头,眸光直视着瘦高个儿,沉稳道:
“她是我寒香舍的师妹,叫白秋水。不信,你们可以查看,她身上应该穿着银鳞衣……那是她筑基成功之时,我父亲白慕云所赠的贺礼。”
韩晨曦迷茫地望着他的脸,瞪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好家伙,这个防身套装居然还能这么用?!
师兄不愧是师兄,果然机智。
但是等会儿,你咋知道梦之师姐送了我装备?
老太婆听说,忙近身来摸了韩晨曦几把——褴褛的衣裙下,果然透出一片银光,柔韧细密地裹在韩晨曦身上。
老太婆对着其余二人点点头:
“不错,是当年白慕云从魔宗夺回来的银鳞衣。”
nice,看样子她终于有了发挥空间!
可不能在此时露怯,浪费了师兄神助攻的身份牌。
韩晨曦立即顺着坡坡往下爬,开口说道:
“前辈们,我真的是白秋水。我师父的银鳞衣怎么可能送给听风阁的韩师妹呢?他们俩不对盘来着。第一次见面我师父就给她投了反对票,骂她‘心肠不好’。这件事我印象深刻、刻骨铭心、心存芥蒂……额,总之这辈子都忘不了!”
哼,还连续强调了两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渣叔的审美标准是“纯洁心灵·逐梦仙侠圈”。
黑纱三人组相视不语,似乎仍然在掂量此番话的真假。
驼背老头背着手在原地打圈,突然将他阴森的脸庞凑近韩晨曦,恶狠狠道:“那个浪荡子不是很喜欢漂亮小姑娘吗,会出口骂人家‘心肠不好’?”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遮挡法术,那黑纱帽兜里现出的脸宛若地府鬼魅,黑洞洞的,除了两个发光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韩晨曦口里唾沫“咕噜”滑过喉咙。
她手里捏着一把汗,为了强行壮胆,故意拔高音量道:
“谁不知道,我师父爱江山更爱美人,爱美人更爱装逼。当日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最后连剑都拔了!”
“什么,”老太婆听到这里,立马尖着嗓子插话道:“拔剑?”
韩晨曦真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
这张漏风的破嘴,再说下去,非得把苏含烟给扯出来不可。
老太婆觉得自己抓住了要点,上前掐着韩晨曦的胳膊追问道:“什么事能惹得那位白慕云如此盛怒?丫头,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我、我哪里知道原委,我又不在现场。水云谷的师兄们天天闲的蛋疼,没事儿就聚众八卦,我都是听墙角听来的。”
黑纱三人组的空气突然安静,看样子都在深入思考“闲得蛋疼”和“聚众八卦”是什么新法术。
“韩晨曦在澜山毒杀同门,依白慕云的个性,的确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瘦高个儿沙哑着嗓子,一言一语,如同他隐藏在黑纱之下的面目般晦暗难辨,“拔剑这事的确有,她没撒谎。”
卧槽,他怎么知道。
听那驼背老头的口风,这个叫水阳君的瘦高个儿,似乎是六大氏族里的内伙子。
但即便是内部人员,能知道谁家鸡飞了狗跳了、谁家长老拔剑了?
而且,他所掌握的信息,均是那日无垠殿中所发生的事。
那时候殿中有五位长老、四名弟子共计九人。难道他就是那九个人当中的一员?
不对不对……
若水阳君真的身在其中,那当日听了苏含烟之事,应该早就留意上她了,在水云谷偶遇个十几回都行,怎么可能如今还来犯脸盲。
韩晨曦一时间思绪堵塞,愣愣地望着瘦高个儿,咋也瞧不出个名堂来。
旁边坐立不安的驼背老头听到此处,气得上蹿下跳。
他围着韩晨曦来回跺脚,洞里的尘土被他踢得漫天纷扬,盖了韩晨曦一头一脸:
“喂,水阳君,你怎么回事!说她是韩昭女儿的是你,说不是的也是你,这么绕来绕去,都把我老头子弄糊涂了!”
没等瘦高个回应,老太婆便握着金法杖在地上杵了几下。
金属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清脆声响,在封闭的洞穴里奏响了回音。
这几下子,起到了数学老师拿粉笔刷敲黑板的效果,场内瞬间鸦雀无声了。
“这疯丫头是不是韩大小姐,婆婆我看不出来。但明眼这么瞧着,白祁月对她倒很是在意。不如就拿这丫头开刀,各种酷刑都用上,看白祁月能忍心到几时!”
天啦噜,他们好歹是同门师兄妹,遇到危险互相掩护很正常啊。难道要自相残杀、同室操戈才叫不在意?
话说,你们仨磨叽了半天还是要动刑,那她是不是韩晨曦还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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